《迷失的欲望:野村情事》第86章 休书

    第86章休书

    素兰和陈默然并肩坐在滏阳河边,她默默对他倾诉着,倾诉这十五年来的心酸苦难。

    自从陈默然在猫儿山不辞而别以后,她和父亲照样经营着自己的那家小店。陆家小店当时正是八路军的一座地下交通点,她和父亲都是地下党员,在抗日战争时期她们为党和人民做出许多默默无闻的贡献。后来解放了,素兰终于恋恋不舍离开了那里,跟有才老汉一起回到了河南的老家,安定下来以后,父亲多方找媒人说合,要为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都被她婉言谢绝了。陆有才知道闺女心里还惦记着陈默然,后来只有作罢。

    素兰一直以为自己也许要在这种相思和煎熬中度过一生。几年以前,一场轰轰烈烈的反右派斗争开始了,陆有才和素兰都被划为右派份子,父亲被押进了劳改农场受苦,她自己也在村里抬不起头来。本来他五七年就应该刑满释放,可象他那种没家没业又会点儿手艺的人,劳改农场是不会放他的,所以刑期满了把铺盖卷从犯人队里搬到就业职工队里,该干活还得干活,只不过是有了30多块钱工资,可饭钱还得自己掏,囚服也不发了,你要不想光着腚就得自己买衣服穿了。总之,刑满和服刑差不多。那年11月,全国各地的大批右派就一拨一拨地到了。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大文化人,右派是啥都闹不清,给他的感觉是国家好像跟文化人有了仇,文化越高仇越大,管教干部平时总看他们这些刑事犯不顺眼,说是人渣子,陆有才虽说不在乎人家骂他,可说他是投降派他就不乐意了,在里面总是跟当头的打架,后来被人拖出去打得面目全非。

    说道这里默然问道:“那白狼大哥呢,你为啥不去投奔他,他可以为你们担保的啊”

    素兰抬手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那年的冬天我去看我爹,却意外发现白狼大哥也在劳改农场里,原来,白狼大哥在我父亲进去的前两年就被打成了右派,两个人一同关在那个看守所里,寒冬腊月他们衣服单薄,站在寒冷刺骨的山上打炮眼,我父亲扶钎白狼大哥抡大锤,长时间的饥饿和寒冷把人折磨得没有一点力气,那一天我亲眼看到白大哥一锤打偏,把我爹的手砸骨折了,包扎一下还得接着扶钎。头两年,粮食不紧张,干这种活还扛得住,灾年一来,可就完啦,工地离他们宿舍有十几公里,单程走也得一个多钟头,零下40度的天,肚里再没食,能不死人吗?每天路上也得倒下几个,倒下就没气了。

    回来以后我哭了很久,我无依无靠,觉得寒冷刺骨,也很饿,还要受到村里干部的欺负,一气之下离开了那个地方,一路逃荒要饭过来,本来想找你,可自从来到嘎子沟以后发现这里也很穷苦,饿死了不少的人,我在村子四周徘徊了几天,从人们的口里打听到你有了老婆,还生活得不错,于是心灰意冷,本来想跳河死了算了,不想被孙耀文给救了”。

    陈默然心里一阵义愤填膺,从身边摸起一块石头咣的一声扔进了河里,口中怒骂一声:“那个王八蛋说我大哥是右派的?抄他全家,你告诉我什么是右派?”

    素兰苦苦笑了一下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投降派,你和白狼大哥在猫儿山的时候,不是有国民党的联络员上过山吗?他们就是这个理由”。

    陈默然愤怒了,头上的青筋条条暴起:“什么鸟毛理论?当初坚决不被收编看来做的是对的,现在秋后算账来了,我们跟日本鬼子浴血奋战那么多年,死在猫儿山兄弟手里的鬼子不计其数,我们要是右派,那其他人算什么?”

    素兰忽的上去,一把捂住了陈默然的嘴,说道:“你小点声,这种话你怎么乱说,还想不想活了?”

    陈默然强压着怒气,一把抓住素兰问道:“告诉我,他们在那个劳改农场,我要去看看,”

    素兰摇了摇头说:“算了,去了也没用,我是党员,在里面有两个熟人。哀求了很久才进去的,你一介百姓根本进不去,再说就你那脾气,说不定跟人家大打出手,到时候也会被关进去的。”

    陈默然愤愤一声:“进去就进去,正想跟他们在一起呢,白狼大哥跟我是生死之交,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素兰道:“还是白狼大哥说的对,人类的历史,不过是浪花中的一点泡沫。而苦难是人类品格的试金石,把人置于苦难的炼狱中,才能看到人性的真谛和心灵狂飙闪电的壮观,悲剧把人生的善恶推向极端,它所提供的人生哲理和历史教训是无可比拟的。人性太复杂了,它有种巨大的包容性,让人失态的迷狂,叫人切齿的卑鄙,使人扼腕的怯懦,令人轻蔑的圆滑和世故,也有与之相对应的冒险犯颜,极言直谏的脊梁和风骨,举国皆吾敌,而不改其度。这就是人性的双重性,世间万物不离其宗,譬如太阳,人类既然接受了它喷薄时的那种瑰丽,升腾时的那种蓬勃,你就得接受它骄横中天的炽烈,那是同时赐与你的。”

    陈默然听着听着竟然笑了,说道:“嗯,这象是白狼说的话,这小子几年不见都快变成了诗人,什么道理经他一说都会上升为一种令人仰望的高度,什么唧唧歪歪的?大道理我比他懂得多,他才念过几本书,被人冤枉了连个屁都不敢放,说那么多没有用道理有啥用?”

    说完以后他忽然就怔住了,明白自己一时气愤话说的有点过头,同时还讲了几句粗话,于是赶紧闭住了嘴,两人一阵沉默。

    陈默然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道:“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素兰没有回答,低头沉思了一下,反问道:“你打算把我怎么安排?”

    默然想了想说:“你住在孙家根本就不合情理,还是到我家去吧,跟小翠做个伴,等以后白狼大哥回来你们再成亲,怎么样啊?”

    “你说什么?”素兰双眼一瞪,说道:“为啥我住在孙家不合情理?为啥住你家就合情理?白狼回来我跟他成不成亲管你什么事?”

    素兰的话令陈默然迷惑不解,抬手搔了搔脑袋说道:“你是我姐啊,姐姐不住弟弟家住谁家?再说白大哥等了你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成亲了呢?”

    素兰的脸忽然变了颜色,愤愤站了起来说道:“陈默然,我告诉你,我不是你姐,我是你媳妇,当年我们可是拜过天地进过洞房的,你忘了我可没忘,想赖账?没门!”

    陈默然尴尬笑了笑,说道:“那次成亲不能算数的,再说我已经有了两个老婆,再娶你过门那家里还不乱成了一锅粥,要不这样,咱俩离婚,或者让我写份休书也成,也算给白大哥一个交代。”

    “你!”素兰气的说不出话来,不由再一次举起右手,啪的又是一巴掌,把陈默然打了个趔趄:“我干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你要休了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我现在马上嫁给孙耀文你信不信?”

    素兰是彻底失望了,自己千里迢迢赶来,本来想破镜重圆跟陈默然住在一起,哪知道是做了一场春梦。他已经有了两个女人,她不会跟两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去抢同一个男人,她们跟自己一样是无辜的,自己不得不退出。那时候她想到了死,一死了之。自己也是个女人,想得到的只是陈默然几句温存的话,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狠心,只知道关心他的白狼大哥,把自己这么多年的苦等放在了一边,还要把她给休了,这句话深深地刺伤了她的自尊。不由忽的转过了身,愤愤一句:“陈默然,你要对今天的话付出代价,一辈子的代价,而且我想让你知道,没有你我照样过得很开心,很幸福,等着瞧吧!”说完头也不会向来时的路上走去。

    陈默然抬手捂住被打得生疼的脸,一时没了注意,心里暗暗想着:我说错话了吗?好像没有说错啊?怎么回事,来时两巴掌,走时一巴掌,这三巴掌挨得是不是有点冤枉?可转念一想,谁让你一声不响,在洞房花烛夜偷偷跑掉的?耽搁了人家一辈子的幸福,活该!

    三天以后,孙家大门里鼓乐喧天,孙耀文要成亲了,新娘子正是他从河边救回来的姑娘素兰,成亲的当天,孙耀文满面微笑送来了喜帖,并且诚恳地说道:“素兰专程要我来告诉你,到家里去喝杯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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