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之上,大雨倾盆,一辆破旧的独轮车歪歪斜斜的停靠在当中,车上的几个蛇皮袋早已被雨水浸透。在车旁,一个年轻的女子正抱着一个小孩子在那里哭泣,这副场景,此刻回想起来,李小三的眼眶都是泛红。
“从那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妈妈哭泣了。也许有时候她会躲在房间躲在被窝里一个人偷偷的哭泣,可是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了。”李小三无限伤感,低垂着头,声音低沉。
顾娟的眼泪早已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知道苏羽的日子过的艰难,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难成长这个地步。
瞧李小三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顾娟一直都是想当然的认为,村子里的人对他们母子是相当的照顾的,却不曾想,情况刚刚好相反。
顾娟不禁是有些佩服起苏羽来了。一般人,若是受到如此巨大委屈,肯定是想着儿子长大之后,帮自己出气去了,怎么可能会把儿子培养成一个处处关心人、帮助人的好孩子呢?
不管信也好,不信也好,李小三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由不得你不信。
流着泪,顾娟轻声的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呢?我是说,下了雨,将你们的税粮都淋湿了之后,你们又是怎么办的?”
“哼,还能怎么办?我和妈妈两个人,反正全身都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只能将车推回家了。幸好后面的几天连续都是大晴天,总算没有耽误。”
李小三说的简简单单,可是顾娟可以想象的出来,这几天里,这母子二人是如何度过的。在雨里淋了那么长的时间,蛇皮袋里的东西早就已经被浸泡的一塌糊涂,想要彻底的将里面的水分晒干,不知道得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
“我就是气这些人,在我们有困难的时候,谁都不肯来帮,他们自己有了困难,却又一个个的想着别人去帮他们。刚刚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下子心里就变得很不舒服,回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情。二嫂,你说,这些人为什么都这么自私呢?”
这个问题,顾娟没有办法回答。
是啊,他们为什么这么自私?看着孤儿寡妇生活的如此艰辛,也不说去帮助一下,相反的,现在一个个的用的到李小三了,瞧瞧这些人的脸色,真是……让人很无语。
“那你,为什么又怎么喜欢帮助别人?要知道,当初这些人在你们最困难的时候,并没有给你们家任何的帮助啊!”这一点,顾娟一直都有些搞不明白,不知道苏羽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哎!”李小三长叹一声,满脸苦笑的看着顾娟,说道:“二嫂,这事说起来,也是很无奈的。你想想,当初我的年纪还小,家里的事情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大忙,里里外外的全都是靠着我妈妈一个人在操持,你说,我妈妈为了能够让别人来帮我们,得受多少委屈?没办法,只能要求我尽一切的力量先去帮别人。我妈妈的想法很简单,你帮了别人,以后再去求别人来帮忙,这话就好说多了。于是,我小小的年纪就开始学着和大人一样的去干活。大人挑一百斤,我就挑三五十斤,就算是我挑的少,我也经常的摔倒,衣服裤子也不知道摔出了多少个洞。衣服摔破了,又没钱去买新的,只好一层一层的往上补,到最后,那线头都比我的衣服厚了……”李小三自嘲的说着,泪水,却是盈满了眼眶。
这些年来,李小三从来没有在任何人的面前掉过眼泪,今天晚上这一次,却是例外。
或许,压抑了多年的情感,一旦爆发出来,是根本无法去控制的。
顾娟爱怜的伸出手,轻轻的在李小三的肩膀上拍打着,就好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脚步声轻轻的响了起来,陈秀和梁珍也从村委会走了出来,看到了顾娟正在轻轻的拍着李小三的肩膀,两个人不由得是睁大了双眼,吃惊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两个人就在离着村委会不远的地方勾肩搭背起来了?虽说现在是天黑,一般人不注意看是看不到顾娟和李小三在做什么,可是,被人看到了就不得了了。
就是因为看的不是很清楚,所以模模糊糊之中,只能看到李小三和顾娟两个人亲密的挨在一起,老鬼知道顾娟其实是在安慰李小三?不管这两个人的心思此时此刻是多么的纯洁,被人一传出去,你再纯洁,也会变得不纯洁了。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说的就是这个。
“姐,你们两个人在干嘛呢?”陈秀有些紧张,不安的看了看梁珍。
“别看我,我知道你的意思!”梁珍笑笑,她知道陈秀看向自己的意思。很明显,陈秀是害怕自己把现在看到的事情传出去。
顾娟依旧是轻轻的拍打着李小三,微微的朝着陈秀和顾娟两个人点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温柔。而李小三在顾娟的轻轻拍打之下,一动也不动。
按说,刚刚陈秀的这一句话,李小三听到了之后,肯定是要转过头来的,可是,现在的李小三,这是怎么了?
“噫,小三这是怎么了?”陈秀好奇的问道。
“三,睡着了。他累了,睡着了!”顾娟轻轻的说道。
“睡着了?而且还是在你怀里睡着的?这……”这一下,不但是陈秀,就连梁珍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们两个来的正好,坐我边上吧。等会他们那些人就要散了,万一被人看到了,确实是有些不好说话。你们两个在这里陪着我,这样,就算有人看到了,我也可以说的清楚了。”
顾娟的这个要求,陈秀和梁珍两个人自然是没有意见,只是,对于为什么李小三会在顾娟的怀里睡着,两个人的好奇心是一刻都没有减少。
“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刚刚小三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心情好像有些不好,然后就看到你跟着出来了。我和梁珍在里面又坐了一会,实在是熬不住了,所以也就出来了。姐,能说说不?”
顾娟将之前李小三说的那些话,一字不落的对着两个人说了一遍,直听得两个女人也是眼眶泛红起来。
“哎,没想到,小三小时候这么可怜啊。我整天看到小三都是乐呵呵的,谁能知道,他的心里竟然藏着这多的事,那么多的苦,他从来都不说。现在想想,我们总是麻烦小三来帮我们做事,却从来没有去考虑过,我们请小三来帮忙的时候,他自己是不是有事情。”梁珍的心都有些疼了,小三,坚强的外表之下,内心竟然是如此的困苦。
幸好,李小三的内心也很强大。
梁珍的话,让顾娟和陈秀两个人都沉默了。
的确,这个问题,她们从来没有考虑过。
请小三帮忙,有的时候,顾娟和梁珍仅仅是对着自己的女儿说一句:“去,把你小三叔叔叫来!”然后,李小三就跟着小丫头的后面来了,从来没有过拒绝的时候。
可是,在她们把李小三叫来的时候,李小三又在做什么?或者说,李小三是不是马上就要去做点什么别的事情了呢?没有,从来没有想过。
也许,
李小三的手里正在做着其他的事情,又或者,李小三其实是正准备出门的。为了他们,李小三耽误了自己的时间,牺牲了自己的利益。
这不说不知道,一说起来,大家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在不知不觉之间,李小三为了他们,就已经是付出了很多了。
“哎,刚刚我还在说别人自私,现在看来,我们几个也是自私自利的人啊。”顾娟说道。
“是啊,现在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我们有事情的时候,去找别人帮忙,人家不是说不巧没时间,就说不会,一个个的推脱着,难得有叫的动的时候。只有小三,叫一次来一次,不但是帮你把事情做的漂漂亮亮的,还从来不说什么!”
“我觉得,我们对小三的关心还是不够啊。你们说,苏羽婶子现在的身体也不怎么好,这家里家外的事情,全都靠着小三一个人在操持,他已经够累了,我们还总是要麻烦他。今天,他对我说了这些话,我听了心疼的要死。你们看看小三,才刚刚二十岁啊,就已经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别人不说,就说李丽好了,她今年也是二十岁,可是她却是在城里上大学,吃喝不愁的,一切都有父母在这里撑着,小三就不行了,小小年纪,就要支撑起一个家来了。”顾娟说着,眼眶又开始泛红起来。
或许是顾娟只顾着和陈秀、梁珍两个人说话,手里的拍打动作停止了,又或许是李小三迷糊了一会之后自己就清醒了,总之,当顾娟刚刚把话说完的时候,李小三动了。
“谢谢二嫂!”李小三轻声的说道。
“呀,你醒了啊!”顾娟笑着,说道:“你这小子,怎么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这个……”李小三从顾娟的身体离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让嫂子你受累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也许是这几天我有点累了吧。”
的确,这几天是有些累了,尤其是今天,更是辛苦的不得了。
白天帮李丽干了一天活不说,到了晚饭之后,还和王燕、李丽两个女人合作了一把,能不累么?
( 山野村色 p:///0/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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