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村色》第082章:哭个痛快

    “妈！”李小三忽然觉得，今天的这一声呼唤，竟然是那么的沉重。从前，在他的心里，“妈妈”这两个字，仅仅只是一个代号，代表着某一个人而已。

    可是今天，李小三却突然发现，“妈妈”这两个字，包含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他根本无法去想象，无法去体会。

    母亲和孩子之间，从十月怀胎开始，到孩子呱呱坠地，然后再将孩子拉扯长大，这其中母亲所付出的，对孩子来说，就已经是天高地厚之恩了。

    “三？”听到李小三的叫喊声，原本一动不动的母亲，顿时就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一动一静之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苏羽笑着迎了上来，满脸慈爱的说道：“三，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

    话还没说完，苏羽就看到儿子双目红肿，泪流满面，苏羽顿时就慌了神，脚下的步伐立即加快了起来，几步就来到了李小三的身边，伸手就来擦拭李小三脸上的泪水，嘴里紧张的问道：“儿子，怎么了？哭的这么伤心？是不是有人又欺负你了？”

    泪水依旧止不住的滑落下来，但是李小三的脸上却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虽然这笑，比哭还难看：“妈，没人欺负我。你儿子现在可不是小时候的李小三了，村子里，没人再来欺负我了。”

    “那你怎么哭了？”没人欺负儿子，苏羽的心也就稍稍的放了下来，只是，自己的儿子一向是不会这样痛哭流泪的，今天却是哭的如此伤心，这又是为什么？

    “没事，妈，你放心好了，我没事的。我只是因为，刚刚站在大门口，看着你坐在这里一动也不动，突然觉得你儿子我很不孝，这些年来，做的不够好，才会让你吃这么多的苦！”

    李小三这几句话一说出来，苏羽再也忍不住，眼泪也是刷刷的流了下来，哭泣道：“三啊，你千万别这么说。你这么说，等于是在妈妈的身上割刀子啊……呜呜呜……”苏羽说着，双腿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软软的就往地上坐了下去。

    李小三眼疾手快，连忙将母亲一把抱住，扶着母亲坐回了椅子上去。

    苏羽哭着说道：“三啊，是妈妈对不起你。从你爸爸去世之后，妈妈就一直没有将你照顾好。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背着书包去上学，只有你，一天到晚的被我拽着在地里干活。我知道，你也很想去读书，想去学文化，可是妈妈我没有这个能力啊。”

    “妈，我知道的，我知道你这些年来，一直都很苦，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家，你一直在努力。你吃的苦，比我多。以前我还小，不懂事，不能为你分忧，可是我现在长大了，我都懂了。可是妈妈，你知道吗？就是因为我懂的越多，我才会觉得我亏欠你的越多。”

    李小三望着母亲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双手颤抖着，轻轻的拂过母亲的脸颊，说道：“我小时候的印象里，妈妈是多么的美丽，笑容是那么的灿烂，乌黑的头发，光洁的皮肤。可是，妈妈，你再看看现在的你，从前的影子还有吗？你今年五十岁都不到啊，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妈，我心疼啊！”

    “三，不哭。妈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看到你长大成人，妈妈已经很知足了，就算我现在走了，见到你的爸爸，我也能够笑着告诉他了，我们的儿子很懂事，很听话……”

    李小三突然很粗暴的打断了母亲的话，怒吼着：“妈，你不要提起爸爸，我恨他。”

    苏羽的哭声顿时就止住了，睁大了双眼，吃惊的看着李小三，颤巍巍的伸出右手来，指着李小三，厉声问道：“你刚刚在说什么？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和我说一遍！”

    在李小三的印象里，母亲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过话。只见母亲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努力的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可是却因为情绪激动，怎么也无法站立起来。

    李小三顿时就慌了神，低着头，不敢去看母亲。

    “怎么，没胆子再说了吗？”苏羽啪的一下，狠狠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将桌子拍的震天响，李小三刚想抬头去看，就看到一只手掌已经朝着自己的脸颊甩了过来,“啪”的一声，重重的印在了李小三的脸上。

    疼！李小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这一巴掌，母亲竟然是使出了全力，没有一点点的犹豫，直接而又快捷。

    “妈，对不起。这一巴掌，你打的好。”李小三将抚摸着脸颊的手放了下来，抬起了头，正视着母亲，面容平静，语气平淡的说道：“妈，你就算再打我，我也要说。我恨爸爸，我恨他不负责任，那么早就离开我们，把这个家的重担全都甩到你一个人的身上。他是死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他有没有为我们活着的人考虑过？你有没有想过，村子里的那些小孩子，一天到晚的骂我是个没有爸爸的野孩子，我心里是多么的难受？”

    泪水，再一次的模糊了李小三的双眼。

    除了那一次与母亲在那下着大雨的山路上抱头痛哭了一次之后，年幼的李小三也是再没有哭泣过了。很多年了，李小三都快要忘记哭泣到底是什么滋味了。

    今天，既然哭了，那么，就哭个痛快吧，将心底多年来的压抑、委屈、伤心……全都发泄出来吧。

    苏羽静静的看着李小三，她的手颤抖着，就是这只手，打了儿子一巴掌。

    “三，疼吗？”苏羽伸出手，在李小三的脸上轻轻的抚摸着。虽然这一巴掌打在了李小三的脸上，可是，疼的却是苏羽的心。

    她明白了儿子的意思，读懂了儿子的心。

    儿子是真的在恨自己的父亲吗？不是，绝对不是。

    相反，李小三很爱他的父亲。

    可是，刚刚李小三如此大吼着说恨父亲，这又是为什么？

    “三，对不起。妈妈不该打你的。我知道，你其实是在为妈妈抱不平！”苏羽的泪水滑落，无声无息。

    “妈……”母亲的道歉，让李小三不知所措。他宁愿母亲狠狠的打他，骂他，这样一来，他才觉得心里会舒服很多。可是，母亲没有这样做。

    “哎，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这么说你爸爸的。三啊，其实，你不该这么说爸爸的。他也不想的……”

    李小三当然知道，谁都不想死。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人什么时候死，真不是自己能够定的下来，做得了主的。

    “对不起，妈妈，我不该说那样的话，让你生气，让你伤心。只是，爸爸他……他走的太早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日子过的这么的艰难。我相信，爸爸他要是知道你这些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也一定会深深自责的。”李小三蹲在母亲的身边，埋头哭泣着。

    这一夜，母子二人就这样哭哭停停，停停哭哭，一边说着话，一边又流几滴眼泪，竟是畅谈到了深夜。

    这是李小三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没想到，父亲竟然成为了她们母子二人进行长谈的关键人物了。到了最后，若非是考虑到李小三第二天还要继续去干活，催促着让他去睡觉，这母子二人还不知道会说到什么时候去。

    与母

    亲畅谈了一次之后，李小三的心情似乎是开朗了许多。从母亲的嘴里他知道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用妈妈的话来说，从前不告诉他，那是因为他还小，现在，李小三的表现、为人，让母亲很满意，有些事情，也是该对他说的时候了。

    关于父亲的死因，一直都是李小三心里的疑惑。他一直弄不明白，正当年富力强的父亲，怎么说没就没了？

    这些年来，李小三不止一次的问过母亲这个问题，可是母亲总是三缄其口，要么就是沉默不语，要么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令人奇怪的是，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人提及过李小三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就连村子里的那些个长舌妇们，也从来不说起这事情来，这让李小三好奇无比。

    在李小三模糊的印象里，李小三只记得有一天，突然有个人很是慌张的跑进自己家里，连声喊叫：“不好了，不好了，小三他爹不行了！”

    这句话，一直深深的印在了李小三的脑海里，慌张、害怕以及无助。至于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李小三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母亲听到这句话之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跟着出门了，只留下什么都不懂的李小三在家里待着。

    看着母亲狼狈的身影，李小三还搞不明白，为什么妈妈突然之间连走路都不会了？

    父亲最终还是回来了，只不过是被人抬着回来的。父亲的身子，盖着一层白色的布料，神色安详。第一眼看去，李小三认为父亲只是睡着了而已，可是真实的情况是，父亲永远也不会醒过来了。

    关于父亲的死因，母亲仍然没有告诉他，这让李小三困惑无比。

    可是，妈妈既然不说，李小三就不问，他相信，总有一天，妈妈会告诉自己的。

    很久没有睡的如此香甜了。

    经历了极大的情绪波动给的李小三，非常难得的睡过头了。本来，平时最晚早上六点就要起床的李小三，今天竟然睡到了八点还没有起来。

    收割小组的人早就已经在地里干活了。只不过，今天这些人的牢骚非常的大，原因很简单，就是李小三到了这个时间竟然还没有出现。

    天气很好，太阳早早的就爬上了天空。

    只是，今天的太阳，让所有的人都有些吃不消了。

    头顶上是毒辣辣的烈日挂着，脚下却是深一脚浅一脚的烂泥地，每走一步，都需要花费巨大的力气将自己的脚从深陷的泥土中拔出来。照这个情形来看，今天一天讷讷感做出来的活，比昨天半天做出来的活还要少。

    “哼，一点组织纪律性都么有，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我们干活都干了两个多小时了，李小三还没过来。我告诉你们，等会李小三的活，我是不会来做的。”七婶首先忍不住开始发起牢骚来。

    有了七婶的带头，其他的人也纷纷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几乎和七婶的是如出一辙。

    顾娟冷笑一声，刚要开口为李小三辩解，李丽已经开口说话了：“呸，你们这些人，到底还要不要脸的？什么叫李小三的活？今天这块地是李小三家里的吗？人家李小三来帮忙干活，收你们一分钱好处没？别一天到晚的就知道算计别人，没皮没脸的家伙。”

    李丽的心是好心，她是想帮李小三说话，只可惜，她说的这几句话，实在是让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觉得难堪了。

    所以，李丽的话刚说完，七婶等人顿时就不干了，纷纷将手里的工具往地上一扔，齐声说道：“我们没皮没脸？今天的这个活不是李小三家里的，难道就是我们家里的？李小三没收一分钱的好处，难道我们就收了钱了？”

    李丽一听，顿时就知道事情被自己给搞砸了。她在心里不停的责怪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是话都说出去了，想收也收不回来啊。眼下七婶等人的情绪激动异常，手里的工具都全部扔掉了，这要是传到老爹的耳朵了，还不得把自己给骂死？

    想到此处，李丽不禁是急的都快要哭起来了，不停的在心里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同时也暗暗责怪李小三，到现在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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