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过脸庞,青丝抚动,树下的身影看过来的除了男人还有那头白狼冰冷的那双眸子,声音平淡的响起:知道什么是狼灾吗?
狼灾
捂嘴想要呕吐的少女愣了一下,生活在中原京师,哪怕幼时有过颠沛流离,但也未听过这样的事。目光下意识的望向外面残阳里,那是无数狼蹄子踩过草地细微的声音,汇在一起,变成窸窸窣窣漫山遍野匍匐的青灰色。
心颤了起来。
粘稠的鲜血从叶尖牵着丝流到泥土上,尸体正被抬走,抬到外面并排躺下,浓稠的血腥味弥漫在丘陵,蔡琰以为自己站在血泊能适应下来,偶尔不经意看到山道上被清理出来的断手断脚各种残肢,甚至人破碎的内脏,仍不住想要吐出来。
我们下去吧,天快黑了公孙止搂过她肩膀,面无表情。
残阳在天边降下最后一抹殷红,风拂过草原越刮越大,火把的光芒呼哧呼哧的摇曳,远去的视野尽头,匍匐的黑影起此彼伏,延绵铺开的草原黑夜里绿莹莹的眸子在闪烁注视着这边,偶尔有啃食尸体的声音传来。
片刻后,数支火把抛在了空中,落进搭建的木柴堆里,火焰缓缓点燃,然后朝四方蔓延,形成巨大的火柱,扭曲了空气,巨大的火光也照亮了周围近千道身影。
这片草原上,几乎都沉浸在哀伤肃杀的气氛里,相好的女人或多或少眼熟的同伴在火焰下慢慢褪去了外表,有不争气的眼泪从男人的眼眶掉下来,又擦掉。
人群的前面,简陋的担架上,是东方胜,袍子染血破破烂烂的,眼眶红肿,显然才哭过。身旁披着大氅身形高大的公孙止低头扫了他一眼,身体扛的住吗?
担架上,书生咬牙点了点头。
然后有人走了过来,将他已经没知觉的手臂托起来,那边身形一转,弯刀出鞘的轻鸣,唰的砍了下去。
啊——
先是惨叫,随后低声压抑的咬住了牙关,东方胜脸上一瞬间布满细密的汗珠,血光溅起时,整个人痛的昏厥过去。那边,只有蔡琰一人把眼睛闭上偏过头去,娇小的身躯在发抖,以前常听说草原如何残酷现在她似乎明白了。
手臂啪的掉下来,几名狼骑连忙上前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止血草药裹在布帛上,给书生包扎,对于刀口舔血的,处理这样的外伤,甚至比医匠更加得心应手。
好好休息。公孙止低声对抬走的身影说了一句,将地上的断臂扔进了火里,转过身,望向身后的狼骑,简单的开口:上马。
人群中,向来理智的曹纯站了出来,拱手:首领,厮杀一日,众人都累了,此时长途奔袭
尚未等他把话说完,高升扛着大刀擦身而过,撞了对方肩膀,眼眶湿红:害怕就别去,杀人还婆婆妈妈。
我乃为众人性命考虑,为将者当以兵卒先。曹纯挥舞拳头,大声朝背影反驳。
那边,黑色战马嘶鸣,马背上公孙止冲他点头,你说的都对停顿了一下,目光冰冷的望过去:但你明不明白,鲜卑人杀的是我公孙止的兄弟姊妹,不是兵卒。
为亲人报仇,岂能隔夜——
他的声音凶戾的响彻夜空,风声呜呜咽咽的吹过来,下一秒,策马轰然冲了出去,高升一抖缰绳,声音嘶吼:还能动的,上马!
片刻间,轰隆隆的马蹄开始轰鸣,周围远远近近的绿莹莹的眸子闪烁,然后无声的移动起来,延延绵绵犹如绿色的星河在黑夜中汹涌流淌。
曹纯狠狠一跺脚,同样翻身上马,指着一众黑山贼和那边的外邦人,保护好后方。说完,也不理会对方是否能听懂,口中暴喝‘驾’,战马窜了出去,融入洪流当中。
雁门郡往北,代郡以东。
黑夜笼罩大地,远近的草原上,延绵展开的帐篷篝火依旧燃烧着,偶尔有人声轻声谈论着,显得温暖和平静。
深夜时分,出征的勇士们溃败而回。
看着垂头丧气的骑士,部落里大大小小的男女不敢大声言语,失去亲人的也只能躲在帐篷里在毛毯下低声的哭骂,五千人攻打一群马贼,竟会打成这个样子,这是不少人怀疑起步度根的能力,当中也不乏各个小部落的头领。
延绵数里的部落,宁静中偶尔有狗在深夜犬吠起来,随后呜咽一声消停了。一顶帐篷掀开帘子,穿着皮袄的鲜卑少女迷迷糊糊的出来,走到帐篷后面不远,去解腰带褪下裤子,簌簌簌水声冲刷地面时,黑夜里响起咔嚓碎骨的声响,少女清醒了一下,转头时,就见一对绿莹莹的眸子正瞪着她。
少女哆嗦的站起来,也忘记提上裤子,吓得说不出话。
灰扑扑的爪子迈进视野,狼吻裂开露出锋利的獠牙,涎水啪嗒一声滴落,转眼就扑了上去,身影想要往后跑,脖子却是一痛,只来得及喊出:疼!便没了声音。
周围一顶帐篷拉开,有人听到了声响,小心翼翼寻着声音的方向过去,黑暗里隐约看到了什么,瞳孔陡然缩紧,地上躺着的是他大女儿,正直愣愣的瞪大眼眶偏头正看着他,身躯在抖动,唇微微的张合,在身体的旁边两道黑影正在腹腔撕扯脏器,此时少女尚未死透。
狼狼
男人后退半步,啪嚓踩出声响,前方撕扯咀嚼的黑影停了下来,转过狼头,满嘴糊的都是鲜血和碎肉碎皮,发现了有人后,其中一头转身做出了攻击的姿态,发出低沉的咆哮。
打狼啊——
最终男人大喊起来,声音喊出的瞬间,黑影扑上来,爪子在他敞开的皮袄里抓了一把,肠子哗的流了出来,尸体倒地,狼扑上来死死的咬住猎物的喉咙奋力撕扯。
部落里,围着篝火取暖的守夜人方才拿起兵器冲了过去,边跑边扯开嗓子大喊,对于草原上生活的牧民来讲,狼既是一种可怖的敌人,也是可敬畏的动物,从捕猎到掠夺战术大多数都是从狼群身上学习的,但不代表他们就会亲近。
发出警告的时候,死亡已经开始从部落外围开始,潜伏的黑影冲过被人为破坏的围栏,先是袭击了羊棚牛圈,或者直接干脆的撕开帐篷,一只两只甚至更多的狼撕咬睡梦中的鲜卑牧民,凄厉的惨叫鲜血溅在在毛毯上。
狼嗥在草原上响起。
穿过围栏的一道道青灰色在帐篷间狂奔,有牧民反应过来,持矛走出来,就被奔袭的大狼扑倒在地,死灰的眸子里倒映出,难以计数的狼正一口结果一个混乱的冲出来的鲜卑牧民,甚至还看到被叼在狼嘴下的婴儿。
不久,整个万人部落的东面沸腾了起来,大量的鲜卑士卒组织起来朝那边赶去,大抵是要驱赶狼群。
外围,战马打了一个喷嚏,公孙止将羊皮袋里的狼尿涂抹到了马身上自己的大氅上,周围的狼骑也在做着同样的事,丢到水袋后,目光望向那边沸腾混乱的部落,开口:该我们了。旋即,抽出弯刀。
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马蹄翻腾,然后震撼大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周围七百多名狼骑狰狞的发出:呼嗬!
混乱的营帐,一名鲜卑的老人正望着东边发生的事,随后感到脚下震动,再到马蹄声如雷霆滚滚的卷了过来,回头,迎面一名骑士挽弓,照着他面门就是一箭,苍老的身躯直接倒进帐篷里。
战马直接践踏过帐篷,公孙止一刀劈死仓惶逃窜的男人,舔了舔刀口的鲜血,指着前方,在部落中间的巨大奢华的营帐。
杀过去,无论老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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