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鸣响起,蔓延的兵锋正在往后退走
城头上燃烧的火焰被扑灭,浓烟在天空席卷,林林火把下,守城士卒沉默的将一具具尸体从墙垛后面推下去,远远近近的视野铺开,城上城下,斑驳着暗红的血色,与尸体交织连成一片,部分是城中的士卒,而青州兵占了大部分,推下城墙的尸体重重叠叠堆积在墙根下,安静的停留在夜色里。
曹兵退下城了他们退了
城墙段上,脸上有着喜气的士兵匆匆忙忙跑过一道持戟站立的身形后方,整座城墙上,抬走的伤者尸体的悲戚氛围里,敌人的退却是难得让人高兴的消息。眺望城外夜色之中的曹军营地,站立的身形紧皱的眉头松了松,此时战事刚刚结束,周围的伤者实在有些多,痛苦的呻吟持续的传来,他微微转了转头,大部分被抬去伤兵营的士卒,这辈子恐怕会落下残疾了。
身边许多人来去,打扫着城墙,重新布置守城的器具,过来几拨传令兵汇报了情况,又带着命令离开后,魏续魏越朝这边过来,见自家主公沉默模样,还以为是为明日的战事忧虑。
主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下曹贼退了一次,明日众人齐心,再退他一次,只要拖到他们军中粮尽,我们便是守下来了,此刻该是鼓舞士气,让众兵将们高兴高兴才是。
吕布看过浑身血腥气的二将,脸上爬上一丝疲惫,不远,一名伤兵被人一把将刺进肩膀的箭矢拔出,凄厉的啊!一声惨叫传来时,他方才开口:今日才第一次攻城,哪里算得激烈,高兴还太早了。
这次上城的曹兵算不得多,曹将也没来几个,他们更像是在触探我们防守的程度,明日他们再来,就不会和今日这般简单了,传令下去,没有我命令,谁也不许喝酒,严防曹贼趁夜偷城。
说话的语气并不高,然而对面的魏续想要说写什么,身旁的魏越赶忙拉了拉他,轻摇了下头,这才闭上嘴,与吕布一道下了城墙,去往伤兵营,里面各种惨叫声血腥气草药味弥漫,城中医匠大多已被邀到这边帮忙医治伤兵,依旧显得不够用,身影忙碌的在各个病榻前来了又去,甚至不少人在严重的伤势下,疼痛的死去,也有在昏厥中悄无声息的离世,尚有余温的尸体下一秒就被营中士卒抬走,鲜血顺着垂下的手臂一滴滴落在地上,延绵出去。
片刻后,又有新的伤兵被抬进来,睡在死去的同伴那张床上。痛苦的喊叫声中,也有不少轻伤的士卒低声交谈的话语夹杂在里面,外面没声音了。不知守没守下来有温侯在,一定能守住。我草他娘的曹兵,断我一条胳膊。没关系等包扎好,不是还有一只手吗,照样能上去杀人。
持续的交谈,一个没了右臂的士卒看到这边披百花袍的身形,张嘴叫了一声:主公我可打退了?
营帐门口,吕布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声音:打退了你们都是我吕布麾下最好的士兵,好好养伤,今日你们残了身躯,将来我吕布养你们养你们一辈子!
还让主公放心当兵吃粮的,上了战场早就看淡生死了那独臂士兵想撑起来,被吕布伸手按下,他脸上质朴的笑起来:我跟着主公从并州一路杀到这边徐州,这么多年了,反正也没成家,身边没累赘,老家那边父母双亲估计也死了,更没有牵挂,明日守城,再让我上去吧,一只手我也能杀人。
他旁边,瞎了一只眼的士卒撑起身子:是啊,今日我城墙上杀了三个!瞎了一只眼更好,还能看的准一些。
这边说话的声音传开,许许多多的伤兵听到这处的动静,也看到了站立许久的身影,一个个激动的仰起头想要说话,有伤重的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发出惨叫。
嘈杂的声音嗡嗡嗡的躁动,伤兵营里,凄凉的沉默还在持续,威猛高大的身形动了动,吕布就那么的看着众人一阵,嘶哑的开口:你们死在这里,才是我吕布瞎了眼。说了这句,魏续魏越疑惑对望中,说完话,身形转过来,吕布持着画戟走了出去,外面,张辽身上包扎着,带着鲜血疲累迎上来:奉先。
文远好生休息。沉寂如火山般的吕布抬起手拍了拍他肩膀,明日城头,由我来亲自守。说完,提着画戟径直走出辕门,翻上赤兔马离开了。张辽望着离开的身影,抬了抬头,看着浓烟卷过的黑夜,城头尚未扑灭的火光,陡然想起白天这位睥睨天下的飞将和他说的那番话,笑了起来,眼泪也顺着眼角流出来。
夜色沉寂下来,风就像不会停歇般的呼啸拂过山麓,相距哗哗响动的林野外五里的原野上,脚步声压过低伏的青草,快速奔行。
一道道的身影在穿过黑色的夜幕,偶尔亮起一丝火光,有人点看了下地图后,又连忙熄灭火焰,陈宫的声音在漆黑的里悄声响起:照直往下,过了河就是曹操大军营寨,趁其明日攻城时,我们匿与附近,袭了他大寨,将粮秣尽数烧毁,下邳之围立解,到时曹军兵心混乱,正好与温侯里外夹击,大败曹贼和公孙止。
太过冒险了,军师!围拢的几人中,臧霸深吸了一口气,我等好不容易拉起这点兵马,军师是要让他们都尽折在这里才甘心,曹操又非张勋之流,岂能让人劫了主寨,下邳城兵凶战危,随时都会被破,曹操攻西门,那我们边专打东门的曹军,放出一条生道,好让温侯转战其余城池,有了腾挪之地,方才能周旋。
陈宫激动的向前跨出步子,挥起袍袖,据理力争:糊涂!你也知晓兵凶战危,如今下邳被围,军心定然颓丧,破城只在旦夕之间,哪有那么多宽裕时间给你攻打东门曹军,只要偷袭曹操大营,点燃粮草,这边火势一起,城头温侯及众军士定会士气倍增,奋勇击退敌人。
我这是新拉起的队伍,哪有实力与守寨精锐对攻——臧霸激起凶性,大喊出声。
你这是顾惜羽毛!
陈公台!你再乱说一句试试!臧霸哗的拔出半截刀身,狰狞盯着对面的文士,喝道:早前我与温侯有隙不假,但我山贼也讲义气,不然我何故还带兵马前来解围。
队伍中,昌豨,孙观俩人试图过来劝阻,臧霸转头朝他们大喝:你俩滚开。下一秒,陡然拔出刀指去陈宫,冷笑:陈公台,你善谋略不假,可战事之上,你少掺合。当初投效温侯时,听过你一些事情,我心中有一个疑问,他人或许与你有旧不好说,但我臧霸可没有那么多顾虑,我且问你,你既是温侯谋士,为何三番五次都要和曹孟德过不去?别怪我乱猜,你是否只是将温侯当做工具。
臧霸你
起初你也想把曹操当作工具,才与张邈一起迎曹操入兖州,最后发现对方并不是想当管家,还是当兖州之主,所以才又迎温侯想要赶走曹操,因为温侯身边并无谋士,自然对你言听计从,只是没想到自己反而被赶了出
马背上,持刀的将领还要说话,黑夜之中响起单调的喊杀声,一支数千人的兵马行军,自然会派出大量的斥候沿路探索,随后,厮杀声过来,疾奔的马蹄朝这边来时,那名斥候伏在马背上,被人搀扶下来,背上大腿插着两支箭,鲜血淋漓。
将军,有骑兵
话语还未说完,人就死去。臧霸勒了勒战马,周围天光昏暗,隐约察觉到前方呜咽的风声里的动静,列阵,戒备!他将命令极快的发下去,黑夜之中,一盏盏火光亮起来,形成一条黑色里的火龙。
五千人的骑兵,在前方延绵铺开了阵势。
陈宫和臧霸已抛开之前的怒气,望着前方摆开的骑兵方阵,燃烧的火光下,对方那肃杀凶戾的气势,就像凝固了朝他们扑来一般,看的心惊肉跳。
他们如何知晓我们过来
原野上,跑不过他们,只能打了。
他俩低声说话的时候,呯的一声从前方传来,那是对方首位的一员将领将刀身拍在手臂小盾上的声响,而且不止一声,几百上千的声响汇集一片。
呯呯呯
数千刀锋,同时拍打盾牌。
这声音让臧霸陈宫乃至他们身后的五千兵马感到头皮发麻般的缩紧起来,那杀气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了,队伍中有人颤颤兢兢的想要后退时,几千把刀锋拍动下,浩浩荡荡骑马慢慢迈动了蹄子。
片刻,阎柔将环首刀高举,嘶喊出充满杀气的声音:黑山——
崩!
数千骑兵大声齐呼的瞬间,铁蹄加速狂奔,青草断裂卷下马蹄,大地都在震颤。冲锋的前方,臧霸陈宫等人也俱都拔出兵刃,在摆开的阵列中间,咬牙大喊出了声音。
诸位兄弟,与我杀敌,原野上,我们跑不掉的,舍身一搏!!
夜风呼啸,黑压压的巨墙,平推而来。
一个时辰后,旌旗折断,整个数千人的军阵被凿的千疮百孔,直接在铁蹄下崩溃,数千人疯狂的四散逃亡,也有人被俘虏绑在了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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