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车轮缓缓滚动。
衡山,这片山麓之中,车辕高低起伏,碾过崎岖不平的路面,偶尔剧烈的抖动,一具血已凝固的尸体从上面滑落下来,密密麻麻的蛆虫跟着落满地上,几名掩着口鼻的士卒赶紧跑过这边,将那具掉下辕车的尸首抬起,重新丢上去,激起一片片密集的蝇虫,扇动翅膀的声响,嗡嗡嗡嗡的飞舞在空中,或重新落到一辆辆辕车上面继续叮咬肿胀腐烂的尸体。
炎热的空气里弥漫着腐烂的臭味。
沉默的队伍前方,骑在战马上的胡车儿,披甲提一杆铜棍站在原地望着从眼前过去的队伍,西边的阳光横过来,照在他脸上,身旁副将捂着口鼻显然受不了这样浓郁的尸臭。
若斯发生大疫,豫州兖州怕是百里无人烟了,将军,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往后被人戳脊梁骨。
胡车儿捏着铜棍紧了紧,身为武人,也是军中领军之人,见识总是有的,如今正是盛夏,疾病横行的时节,前几日杀的一个村落,数百具尸体已加快了腐烂,到时确实容易滋生出瘟疫来可能出现的情况,他闭上眼睛亦能想象的出什么样的。
他在夕阳下想了一会儿,看向那名副将,叹口气:为军者,当以服从为己任,休要再说,按军师计划行事即刻,若是发现队伍里出现身体高热头痛,脸上出现斑纹身上发臭腹痛泄泻者,一律引往僻静处斩杀。
呜哇哇哇哇
残阳挂在山巅之上,彤红渲染西面的天空,老鸦扑动着翅膀停留在道路旁一颗歪脖树枝上,偏头瞪着一辆辆过去的辕车,及堆积发臭的尸体,凶狠的戾叫。再往前走,便是出了这山口,视野将变得开阔,离豫州叶县已是不远了。
半山腰之上,青草低伏,遮掩的树枝微动,露出的三张脸孔里,曹昂咬牙拽紧了拳头,呯的打在旁边树杆上,这是宛城张绣的队伍那车上的尸体,看穿着该是普通百姓,他们到底
芸娘捂着嘴,眼眶微红起来。另一边,名叫武安的壮汉皱眉看了一阵,收回视线,声音沉了下来:他们拿这些尸体难道想弄出瘟疫,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丧尽天良了曹昂听到‘瘟疫’二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毕竟这个年月里,也是听过爆发瘟疫是多么的可怕,比兵灾那是更加的恐怖。
必须赶在他们前面,先去叶县通知守城兵马,拦截这支军队,不管是不是要在豫州散播瘟疫,绝不能冒这个险。
说话的时候,咔嚓一声轻响,身后传来树枝踩断的声音。壮汉陡然回头,暴喝:谁?!左手持着一杆重兵,转身猛的砸了过去。
长柄铁锤在空气里一震。
呯的一声金铁交鸣大响,一名手持刀刃格挡身前的兵卒装扮的人影,被震的往后咵咵倒退数步方才停下。
不好,是张绣军里的斥候!武安直接吼了一声,子脩,先带芸娘离开
一瞬。
曹昂拉着身旁呆立的少女,拔刀跨步朝侧面发足狂奔,唰的冲入树林,几支箭矢呼啸飞过林隙,呯呯的钉在他俩跑过的数颗大树上,几名持弓捉刀的斥候身影抄过了之前那名格挡的同伴朝那边一男一女追赶过去。
几步之间,铁锤呼啸,拦腰横砸,冲刺追赶的一名斥候啊的惨叫,胸口凹陷,喷出一口血倒飞回去。
粗壮威猛的身躯络腮大胡须方方的脸,带着暴躁的气息,拦在三名斥候前面,左手握着长柄铁锤,步伐缓慢而沉稳,缓缓抬起铁锤,扭头望了望逃远的曹昂芸娘二人。
我乃北海武安国!虎须里阔口大张,厉声咆哮。
山下道路间,老鸦陡然从树上飞走,胡车儿抬头望向隐约传来人声的山林,视野之中,山上林野惊起一片片黑压压的飞鸟,在彤红的余晖里盘旋啼鸣。
那片山上好像有人与我们的斥候交战副将听到动静,骑马过来这边,正要让数十名士卒过去看看。
胡车儿摆了摆手,并未有一探究竟的打算,我等隐蔽行军,若是豫州兵马知晓,早就半路拦杀了,何必等到现在,山上或许是遇到猛兽,亦或樵夫猎户之类的。不用理会,抓紧时辰出山口。
那副将插回刀点了点头,随着主将继续前行,蜿蜒的队伍辕车带着吱吱呀呀摩擦声朝山外而去。
天光渐暗下来。
树林之中,一男一女的身形还在不断的奔跑,距离他们身后数丈,两具斥候的尸体倒在血泊里,逃亡的路途上,不时会遇到搜山的张绣军斥候,黑暗的轮廓里,一名匍匐前行的身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悄悄取下背后的弓箭,籍着树躯的遮掩,挽弓拉弦,对着奔跑的人影轮廓,深呼吸了几次,然而,弦惊的瞬间,呼啸声破空而来。
夜色下,呼出一道巨大半圆的圆形锤头,犹如收割的镰刀,挽弓者滚动扑出,箭矢在动作前已飞出去,呯的扎在前方树杆上,惊的那边俩人停下脚步,望过来时,翻滚的斥候手中弓身崩断,隐约的星月清冷光芒里,翻滚止步,身形暴涨,猛的拔刀凶戾的暴喝朝那边偷袭者怒斩而下
粗壮魁梧的身形脱离了黑暗的轮廓,手臂横挥,铁锤同样全力一击,迎上去。
呯的一声震响,惊人的火花在黑暗里跳跃起来,铁屑刀口的碎片崩的四溅,刀身断裂的飞了出去,铁锤没有阻碍的砸在对方胸口,巨大的力道带着那斥候身体向后撞在一颗树身上,震的树叶簌簌飘落而下。
兄长?那边,少女的声音询问过来。
曹昂保持的戒备中,魁梧高大的身躯拖着长柄铁锤走进了他们视线里,抬起锤柄扛在了肩上,浓密的络腮胡下,粗犷的脸上浮起笑容,不然,你们以为还会有谁来救快走吧,先去叶县,张绣的那支队伍已经出山许久了。
夜色中,三人的身影快速下山,朝叶县的方向飞快赶去。
天光渐渐放亮,又是数日过去,叶县北面。
马蹄踩踏大地的声响远远传来,马匹孤独的在原野上奔行,慌不择路的南下,吴子兰的视野摇晃着,口唇干裂的望了望又是新的一天,想来已是快要逃出豫州了吧。
他想着。
远方,隐约看见了一处水潭,饥渴难耐之下,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促马快些过去,走近时地上有着许许多多的脚印车辕的痕迹,不过他并未在意这些,视野摇晃着,吴子兰呯的栽下马背,在地上爬了一段距离,方才艰难的起身,摇摇晃晃的走过去,扑到水边,顾不得满身泥泞,便是大口大口的朝口里灌水。
捧着水的手掌突然停了下来。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水渍,怎么有股怪味。
凌晨的风拂过周围几颗树,枝叶摇摆中,天色渐渐明亮起来,他啊的大叫了一声,向后跌倒坐到了泥泞里,眼眶瞪到了极致,那潭水面上,漂浮着数十具腐烂肿胀的尸体,乌黑凸出的眼珠里,甚至还有密密麻麻的蛆虫在钻进钻出。
巨大的恶心感爬上心头,吴子兰干呕了几下,连滚带爬的离开,然而骑来的马匹已经不见了,他恶心的擦了擦嘴,只得跌跌撞撞的徒步离开这片水潭。
过得许久,天气升温,整个人开始感到身体滚热神智也迷迷糊糊起来,脚步虚浮里,迷糊的视野里,他看到了前方有人在耕种田地。
想要过去,身子却不听使唤的倒了下来,最后的视线之中,那名农人似乎丢下锄头,正跑来这边
一切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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