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过了涞水,离上谷郡还有多少远?
原先的五阮关若是没有被袁绍夺去,现在应该还有一百七十多里路,眼下绕路过来,要多走三十里路程,算上山道曲折,五日左右方才能出山到上谷郡地界。
唔,让牵招带队,我领亲卫骑先走。
首领心里苦闷,末将知晓,可如今正值暴雨季节,山势湿滑容易出事,万不可独行!
时间太长怕酸儒等不起了。
在山风里抚动的林野下,正休息的队伍里,两骑驻马较高的一块地势上,眺望远方蜿蜒而去的道路,岩石的下方,典韦李恪带着数名护卫在四周警戒,不时看向上方说话的俩人,李恪抱着狼牙棒,抿了抿唇,眼眶还残留有湿痕,看样子似乎不久前才哭过。
从白狼原出来的这一批人是怎样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也只有他们心里最为清楚,那样恶劣的环境下一步步走来,那个文弱的书生虽没有多大的本事,但终究把家里安置的妥妥当当的,几乎让所有人打心眼里的认同和感激。
柔也希望郡丞无事,但首领是整个北地五郡的根,若有差错,末将就算一死也难辞其咎,更不敢心怀万一的侥幸。
作为老部下,阎柔一向是‘狼群’中最为冷静的一员,与性情火烈的牵招相辅相成,好似公孙止的两只臂膀,此时能在狼王焦急的关头说出这番话,也只有他敢。
旁边,绝影摆动了一下头,马背上,公孙止闭了闭眼,没有说话,片刻之后,重重呼出一口气,嗓音粗沉:这几年来,带着你们东奔西跑,打出了一个家,原以为这样算是弥补了当初你们跟着我吃苦受累甚至把命搭上的忠心。
阎柔抿了抿嘴唇,低下头,静静的听着。
公孙止转过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原以为,酸儒身子不过只是当日的伤引起的小毛病可是我错估了一件事,他身子原本单薄瘦弱以为好好将养就没事的,眼下反应过来,是我这个当头的,没照顾好你们。
首领,不要这样说,你是狼群的王看顾的东西太多,总会有失察的地方
空气里,马鞭陡然抽响,公孙止一勒马头,怒吼:屁的王愤怒的声音在山麓回荡,蜿蜒的山道上,无数的身影站起身,目光望了过来时,他策过战马,返身下了大岩石,鞭子指着北方:我连自己身边的兄弟都照顾不好那是我公孙止出生入死的弟兄!!而我这个王,就要失去最好的兄弟了
就要失去最好的兄弟了!
响亮的话语一声一声在回荡,公孙止挥下马鞭,招手让众骑上前:我要先行回去,你们随牵招一道。
正在嘱咐命令的时候,一骑从后方的山道飞驰追上来,随后牵招接到消息,声音带着兴奋朝这边一边纵马,一边大喊:主公,曹昂没死
听到传来的话语,原本举起的手臂缓缓落下来,公孙止勒马转身皱起了眉,待冲来的将领到了近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子脩没死而且他还带来一个叫华佗的老人,说能治酸儒。
到了此刻,公孙止脸上终于了一丝笑容,也细问曹昂未何没死的始末,语气急促:那华佗在何处?
正和潘无双在后队。
太好了周围,典韦李恪公孙续等将也俱都大声叫了出来。这边,公孙止仰头吸了吸气,大手猛的一挥,大吼:韩龙!
在!
一人促马在人群里抱拳。
公孙止压下激动,朝他命令道:你立刻带数骑返回,想办法将那华佗带上,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上谷郡,背也背着对方来。
干净利落的吩咐了一句后,他望向远方天云里照下的阳光在山巅映出的光芒,勒起缰绳暴喝:驾。黑色大马嘶鸣扬起蹄子,在山道上驰骋而去,山风呜咽拂来,片刻间,数百近卫狼骑随着前方奔驰的身影蔓延过去。
过去半月的身子卧了床榻很久,静谧的府衙后院里,明媚的天光从窗棂外照进来,投在地上形成斑驳。
房门吱呀一声,缓缓推开。
小小的孩子端着一盆温水跨进来,拧干了毛巾给床榻上已经消瘦到不成人形的男子清洗,木愣愣的脸庞上,明亮的双眸透着早熟的懂事,温湿的毛巾擦过的手指,动了动,虚弱苍白的脸缓缓抖动了几下眼帘。
钰儿,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义父,已经是下午了。
今日我怎么睡这般久了。虚弱的身子艰难的起来,东方钰连忙去搀扶,方才坐到床沿下了地面,挥了挥手:拿拐杖过来义父要出去走走
不行,祭酒说,义父的身子不能动的。小人儿声音里有些哽咽,但还是将那边靠在墙上的拐杖递了过去。
不要紧人啊,总要走走才行东方胜微微笑了一下,一边在义子的搀扶下走动,一边拄着拐杖迈过门槛,彤红的天光刺进眼里,虚弱的眯了一下:这样的景色要多看啊,不然哪一天就看不到了。
书生的出来惊动了府里上上下下的仆人丫鬟,正在府衙中处理公务的李儒也赶紧过来这边,见到他模样,也不好斥责,只是规劝对方回去休养。过得一阵,东方胜正了正身子,摆一下手,笑道:就想走走而已用不着这么大阵仗,祭酒不如陪我走走如何?
李儒看他一眼:好吧,陪你走走。
祭酒,首领什么时候回来啊东方胜与李儒缓缓走过廊桥,走向花圃小道,他这一走,有好长时间了
已经在路上了,应该快回来李儒叹口气,书生的身体每况愈下,按上党郡到上谷郡的距离不说,光是山道就是一道阻碍速度的坎,真要能赶回来,最迟也在月底才行。
东方胜转过头,在夕阳里笑了一下:祭酒又开始骗人了
俩人说了一会儿,也没走多远,书生便是已经筋疲力尽了,坐到屋檐下望着越发彤红的阳光,人也昏昏沉沉起来,恍惚的视线里,远处的长廊里一个身形正大步朝这边过来,他笑了摇摇头,以为做梦,闭上眼睛昏睡下去。
等到睡醒的时候,人在床榻上了,外面已是黑夜,昏黄的灯火中,端着药碗的正是公孙止。
我回来了,酸儒!他轻声道。
床榻上,虚弱的书生微微嚅动双唇,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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