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侯要回家乡一趟的消息悄然传开,临行的日子定在八月十七这天,外界的人并不知情,也感受到整个上谷郡频繁动作起来,行程队伍不会太多,但深入并州阳曲县而言,辎重的调配就并不那么显得重要了,府衙几天里的讨论,李儒建议遣大将护送东方胜返乡,公孙止摆手拒绝,仍然要自己亲自送书生回去。
从上谷郡到雁门郡一带道路商队繁忙众多,又有驻扎雁门的西凉旧部维持,不至于出现山贼路霸拦道劫掠之类的事,但一旦过了雁门到了高干的并州,事情就变得难说,高干坐领并州以来,没少在徐荣手上吃亏,前不久甚至还在于毒手里吃了败仗,若是知道公孙止出现在并州,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文优担忧是对的,但此事我仍要坚持,书生为我操劳成疾,那条手臂也是为我而断,若是连送他回去都做不到,天下人面前,我公孙止岂不是被人说成薄情寡义之辈。
李儒仍旧在劝,东方胜退下来后,他已是领了郡丞的职务,兼军中祭酒两职,越发有了当初在董卓麾下时的风范。公孙止坐着首位上闭着眼与他谈了一阵,最终还是说服了对方,至于其他方面的压力,也一并被我送我兄弟回家,谁敢再言!给一口压了下来。
家中那边,蔡琰自然也是理解丈夫的,她原本也想去,可一旦丈夫离开,上谷郡就需要有人来守着,光靠一个李儒显然是不行的,毕竟正儿是未来的接替者,她又需要留下来照看这个还呀呀学语的继承者,与夫君一番交流后,彼此之间才能得到理解。
除了临行前琐琐碎碎的事外,曹昂吕布一行人也一起来到上谷郡,出发的前一天,公孙止特意抽空见了他们,尤其是曹昂,对于他大难能逃生,也感到颇为惊奇。
昂能逃脱刀兵加身之祸,其实也多亏那日都督好言提醒,让昂心里有了警惕,若非如此,怕眼下早已身死魂消了,哪能还在这里与都督谈笑。
正厅里,回到上谷郡休息了几天的青年,褪去疲惫,人也精神抖擞许多,站在中间拱手说了一句,又拉过旁边一人,介绍道:也多亏这位大兄将昂从水里救起,否则就算逃脱兵灾,也难免葬身鱼虾之腹。
上位的身形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曹昂旁边的壮汉,随后视线落到对方断去的一只手腕上,半响,公孙止皱起眉:武安国?
都督也听过我之名?那边的壮汉抬起那只手臂,看了看齐根断去的腕口,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想来都督听到的也是我武安国断腕而逃的污名罢了。
公孙止近日以来为酸儒之事,心情多有起伏,此时听他言语,也有些同情:时运不济罢了,遇到吕布,能活着,好过其他送死之辈。战场驰骋谁能难免一身无伤?有些人死了,有些人也快死了,而你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庆幸。
我我心中终究还是不甘武安国抬了抬那只手臂,低头咬牙的看着,我苦练武艺,便是想要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可到临到头来,被削去手腕,活的也是窝囊,那日吕布只是仗着兵器快长而已,若是比招式力气,我岂会输给他?!
公孙止偏偏头,看了一眼他放在门口的那柄兵器,忽然抬手比了比:既然输在长度上,那你为何不之前重新锻造一把铁锤,将握柄加长几寸
呃我怎么会没想到武安国回头看了看靠在墙壁那边的长柄铁锤,随后,还是摇头:算了,就算再加长,我也无法再挥使了。
或许,我有一个想法
垂头沮丧的身影正准备告辞离开,首位上公孙止的声音陡然传来,他抬起头笑了一下:都督不要拿我取笑,就算华佗也未必能让我断肢重生。
对面,公孙止摆了摆手,打断他说话,随后又招手让李恪靠近,低声在他耳旁吩咐了一句,后者看了看武安国的断腕,点头的离开去了库房那边,过得一阵,带着一名捧着什么东西的仆人回来这边,放到了桌面。
这是钩镶?对于一个武将对兵器自然是熟悉的,武安国仅仅看了一眼就叫出了名称。
钩镶是由盾演变而来的一种钩盾结合的复合兵器,上下有钩,中部是后有把手的小型铁盾。钩为圆柱体的长铁鋋,都稍向后弯。上钩顶端锐尖,下钩末端为小球,两钩中间连接盾后的把手,即镶鼻。盾为圆角方形薄铁板,用圆盖钉钉在钩架上。
钩为铁用来刺击勾束,镶为盾用来抵挡和防御。
把钩改成你善使的兵器,再将镶里的把手除去,用皮带系在你手臂上,不就又可以上战场了吗?
听完这句话,壮硕的身子激动的走了几步,再也站不住,连忙将桌上的那件兵器抱在了怀里,谢都督提醒,我我先去城中找铁匠试试告辞!言语说完的瞬间,转身就朝外面跑去,曹昂急忙拱了拱手:昂这兄长初来上谷郡人生地不熟,怕他走丢,昂先去寻他一路,晚上再来与都督说话。
他也说完话,抓过那边放着的铁锤急急忙忙追了出去。公孙止只是笑了笑,并未太在意,眼下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他起身走出大厅,还未去往后院,途中就听到刚刚离去的武安国好像与什么人吵了起来。
吕布!你怎的在此地竟然没死在徐州,很好很好,我们再来打过你可看见我这只手了?!全都拜你所赐
哦?我手就在这里,有胆量你过来取就是了。
大兄不要鲁莽,温侯也不要动怒,眼下在都督府上,不要动了刀兵。
好,就听你言,放他一马,待我寻了铁匠重新造了兵器再来寻你报仇!
公孙止过去时,那边威猛高大的身形正举着一只手在半空与对面的壮汉说话,断了手腕的后者随后气愤的大声说了句,便是转身跨步出了府邸,曹昂再次追了上去:我知道城中有个铁匠手艺了得,大兄随我来。
话语出了府邸大门,站在那边的吕布意识到不远有人正在望着这边,转过身来,朝公孙止拱起手:听闻都督要离开,我特地过来,请求一路过去。
温侯要随我一起去并州?公孙止皱起眉。
吕布摇了摇头,目光望了望天云,叹口气:到了雁门再分别,我想去五原,给稚叔扫扫墓,敬一碗酒。
庭院里沉默了许久,那边负手的身形也终于同意的点了点头。人生世事如棋局落子,举手无回的道理,如今走到这一步,吕布自然还是清楚的,已他的性子也不会再做出什么事来。
诸事皆已安排下去了。
这天晚上,公孙止与蔡琰温存了许久,临行的队伍也已在凌晨的时候开始集合准备,到了五更天,妻子也早早的起来为他穿好了寻常人家的袍服,抱着还在熟睡的正儿将他送到门外,挥手告别。
城北郊外,数百人的马队中间,唯一的马车上,颤颤巍巍的书生已经上去,回望身后这片陷入安静的城池,鞠了一躬,随后走进了车内。
随行的吕布骑在赤兔马上,也与严氏吕玲绮道别,妇人在送行的车撵上拉着丈夫的手轻声叮嘱:夫君去五原,路途遥远,切记要照顾好身体,一定平平安安的回来。
拉着吕布的手轻轻挪移到了小腹,她轻声附在吕布的耳边,脸红红的,小声说道:不光是我们母女盼望夫君平安,肚中的孩子也会的。
吕布怔了怔,一把捏着妇人双肩,眼眶瞪大:可是真的?而后看到严氏点头,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将妻子抱上马背搂在怀里,旁边吕玲绮眨了眨眼睛,迷糊的看着父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远远的,听到笑声这边,司马懿望去师父,在他不远的马车前,与书生道别出来的李儒走下马车,余光瞥了一眼这个少年,又转回头朝前走去。前者后颈陡然发麻,像是被毒蛇叮咬了一口般,回过头来,只见到四处人影走动喧闹,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人。
不久之后,公孙止领着典韦李恪以及华佗出了城门,朝这边过来,一一惜别的人退开,绝影走到马车旁,与帘子后的书生说了几句,车辕缓缓滚动起来,典韦跑到前面扯开了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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