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水雾笼罩山麓,雄伟延绵的白狼山间的乌桓单于部显得气氛压抑沉闷,一座仿佛被劈开的山涧附近,靠山接草搭建的茅屋前,点燃的篝火燃烧,驱散水雾,另有数人着急的拦着屋前,挡住一名身材魁梧,披兽皮的男人,附近偶尔能见雾气中持着兵器走动的巡逻身影,脚步声清晰的传来。
你们滚开,我要见楼班,他才是单于!躲在这里算什么!!
肌肉虬结鼓胀的双臂推搡前面数人,嗓音沙哑粗野的怒吼,挡在他前方的几名乌桓士卒被拂的东倒西歪,茅屋过去的身影名叫骨进,三十多岁,勇力过人,性情却也相对桀骜,走动时,枯枝在他脚下断裂,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摔过一人,又走了两步。
楼班,你才是乌桓的单于,那蹋頓不过是替你管家,现在你已经长大了,该是收回部落,总摄三王部知不知道,数日前,蹋頓召集其余部落去迎击汉人去了,白狼山空虚,正是拿回来的好时候。
屋里依旧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回应。
过得半响,粗壮的身形陡然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带种的,丘力居单于怎会生出如羔羊般柔弱的儿子,蹋頓都要取代你了,你还在这里窝着,部落中最丑的女人都会瞧不起你这样的羊
狠狠的瞪着紧闭的门扇,转身离开,此时,身后传来轻微的开门声,一名年纪十七八岁的青年站在了门口。
我知道你你叫骨进,当年我父亲手下的一个小部落头人,你为人桀骜不恭,蹋頓才一直不用你,你也有野心,想要当一部的乌桓王,同时,你骁勇善战,蹋頓埋没了你,我想和你做兄弟。
名为楼班的年轻人,拿着一卷汉人的竹简,笑着说道:不过要等到蹋頓打输了才行,否则其他诸王如何站到我这边?
前方的脚步停下来,高大魁梧的身形转过了来,粗犷凶狠的脸上有了笑容,然后点下头,拳头垂在胸口,随时听候单于调遣。
脚步慢慢走了过去,楼班拍拍他肩膀,望向远方的山峦绿野。
那边应该与汉人打起来了吧,那我们坐在这里好好等待结果就行了。
他轻声说。
西北,白狼山外五十里的原野上。
怒涛持续的碰撞。
一道道骑兵拖着尘烟飞驰在日暮下,与敌人对冲交错,兵器挥击砸出火花,兜转的马蹄践踏地面扬起一阵一阵的烟尘升上天空,笼罩了这片原野上的战场,喊杀声马鸣声潮汐般涌过来,视野之间,全是骑马厮杀的骑兵。
位于原野的右侧面另一处战场,变化的局势让乌延感到匪夷所思,这根本就不是骑兵该有的战法,之前他见对方冲入阵后竟然减速,便是骂了一句:愚蠢的汉人。但片刻之后,一切都颠覆了他的常识。
冲击一阵的黑山骑在乌桓人阵中,默默地变阵,原本的骑兵陡然下马,以小中队的形式组成数十上百个防御阵型,形成犄角的牵制之势,若从天空俯瞰而下,那是密集的小阵俨然已是巨大的阵中阵。
虽然与汉人交手过,但乌桓人很少接触这样的怪事,乌延集合了部分跑开的骑兵,让他们从周围杀近过去,然而黑山骑的战马挡在前面,冲势无法形成,马后举盾的黑山士卒高高举起了刀,或从马腹下钻出,砍向冲来的骑兵马蹄,全是人仰马翻血肉乱飙的情景。
无数厮杀呐喊声中,位于防御阵型中间的阎柔牵招各指挥麾下士卒死死将周围想要杀进来的乌桓骑兵抵挡在外面,偶尔有箭射过来,大多钉在马侧的挂着的盾牌上,这边黑山士兵探出身子挽弓搭箭给予还击,缺少皮甲盾牌的乌桓骑兵,带起了不少血花。
啊啊啊啊啊
有人肩头中箭倒下来,后队有同袍将他搀扶后,迅速补上,旁边,骑都尉苏仁挽弓射翻一名乌桓人,从背上翻下一柄宽剑从战马的腹下钻了出去,头顶有长矛刺下来时,他抬剑挡了一下,反手将那骑马蹄砍断,上面的人影坠马落地,哇啊!吼叫着,还想爬起,苏仁拖着兵器冲了上去,一脚将对方踹翻,挥剑斩下首级,提在手里就往回跑,弄一颗脑袋都他娘的麻烦
这边,乌延看着将自己阵型拱的七零八落的怪异阵型,自己这边扑上去的骑兵,两三下就被对方配合着消灭,心里不由有些发憷,真要重新集合队伍,硬生生的撞进去也不是不可以,但重新归拢阵列,拉开距离再发起冲锋,那时候天都黑了
他自称汗鲁王,在乌桓人中也是勇健有谋之辈,他总觉得对方似乎除了搅乱自己这边阵型,更像是在节约体力细想了片刻,乌延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来,随后望去汉人的中军,幻觉般的感到那面绘有巨大白狼的旗帜似乎在朝前移动了一下。
天空快要落下最后一缕光芒。
整片大地的动静在耳中嗡嗡嗡的嘈杂,白色的巨狼大旗下,公孙止骑绝影背上,朝传令兵询问了几句后,望去天色。
你们说,难楼乌延两部被缠住,蹋頓那边的四万骑兵中还剩下多少能打的?他收回视线,偏头与身旁的典韦田豫李恪轻声的说起此事,我猜只有两万不到了,这中间还有能臣抵苏仆延的各一万人。
典韦李恪对视一眼,没有说话,慢慢将手中的兵器捏紧了,田豫轻声问道:主公,是何意?
于毒的兵马太慢了我等不到他过来合围。
彤红的晚霞里,公孙止安抚暴躁,刨动蹄子的绝影,望着前方一左一右的战场,轻声说着,那就让他攻山吧,至于眼下,锁奴的鲜卑骑兵已经从柳城完成迂回,在十五里处了,趁天色还有一个时辰,一口气吃掉蹋頓的中军。
声音落下,戴着手套的手缓缓拔出腰间的弯刀,举了起来,他身后,寂静的两千近卫狼骑开始有了喧哗,整理起腰间的弯刀,背后的长弓,以及挂在马侧的短弓,不同的箭筒也在清点。
然后,无声的一一翻上马背。
东北方向,距离战场,十五里。
马术,箭矢高超的鲜卑斥候避开乌桓的游骑,与往来的方向交换消息和命令,大致休整了一阵的鲜卑骑士在头领的呼声下,开始上马列阵。
踏入草间的马蹄是,延伸上去,一只耳朵垂着铜环的锁奴看过手中的素帛,恭敬的叠好收起来,沉默中抬起手勾了勾,身后蔓延铺开的骑兵迈动了脚步。
一万余鲜卑骑兵,在这个黄昏里直插向乌桓人背后。
绵延的厮杀,混乱的战场上,乌延抬起头,他听到了狼嗥从那边吹响。
白狼大纛开始移动,公孙止拔出弯刀横在马侧,随后高举,冷漠的双眸看去的方向呈出了凶戾深邃,粗犷的胡须抖动,传令全军
雄浑的嗓音冲出喉咙的瞬间,战马缓缓踏动了蹄子,话语的声音响彻起来:吃掉这群羊
弯刀划过轨迹斩下,回答他的,是无数马蹄踏出的雷鸣,以及兵器沉闷的碰撞。
碾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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