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若只当没有听过,“那支红宝石发簪我拿去问过伏大人了,她说她认得它,的确是文嘉皇后的东西。”
“不过这上面承载的并不是娘娘开心的回忆,她说她总是望着它叹气。”
晏既的情绪更是低落下来,每一次提到文嘉皇后,他总是这样的神情。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姑姑的东西。她对着它叹气,也许是因为它曾经带给她的回忆太过美好了。”
“那些美好不复存在,所以只剩下空嗟叹。你把它收好了,就当是姑姑赠给你的吧。”
因为这上面也承载了她前生的很多回忆,尽管今生的她并不知道。
也所以在看见她用这只发钗救梁帝的孩子的时候,妒忌蒙蔽了他的心。
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晏既又问她,“方才在想些什么,望着天上不圆满的月亮,望的这样入神?”
观若的思绪,很快又转回方才她坐在树墩上的时候。
“我想起了高世如,想起了上一个月圆的夜晚。
“上一个月圆的夜晚,”晏既皱了皱眉,他知道她是一个很难从自己的恐惧中走出来的人,“你不觉得回想起来会有后怕么?”
观若摇了摇头,“我只是把从那一天开始的事情,全都回忆了一遍而已。”
“高世如、裴灵献,他们虽然给我们带来了苦难,可是也带来了机会,或许我们也应该感谢他们。”
一个将她推进了那片树林里,她误打误撞遇见了晏既。
在遇见危险的时候晏既义无反顾地将他护在身下,把自己的背心留给了躲在暗处的敌人。
让她终于肯揭去隔在他们中间的那层纱,正视他的心,还有她自己的心。
而裴俶将她真正推到了生死的边缘,驱散了她心中数不清的犹豫,终于肯给今生的他一个机会,也给活了两生的自己一个机会。
晏既的语气很散漫,“怎么感谢?”
观若煞有介事地道:“那就请将军出兵,给他们各修一处气派华丽的坟茔。”
他们对她的伤害也全都是真实的,她没有那样大度。
高世如对她的恶意,裴俶对晏既的恶意,永不会停止。只有他们都不在人世间了,她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晏既在月色下大笑起来,“琢石总是说我,就是在整人的时候也一本正经,叫人将信将疑。原来我都是跟你学的。”
高世如和裴俶他当然都不会留着,总有一日,他们是要为他们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他们继续往前走,在林中邂逅了一棵巨大的红枫树。
万山皆黄透,唯有它是鲜红的,不曾摇落西风,比二月春花更难得。
他们在枫树下坐下来,不自觉仰头望了一眼耿耿银潢。
“不要再想上一个月圆之夜的事了,不如想一想下一个月圆夜晚的事。”
他的话里充满了暗示,也许他很快就能拿下河东了。
而拿下河东之后,他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人群面前携手了。
观若听懂了他说的话,安然地靠在他肩膀上,“今日我和眉姑娘聊了许多,她和我说起了她从前在长安的事。”
晏既便自然而然地道:“她说我的坏话了?”
观若笑着斥了他一句,“小人之心。”
而后又道:“她说的是高世如的事。”
“同样是跟你扯上了关系,我还是你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呢,比起眉姑娘,她对我还算是手下留情了。”
她入宫之后高世如还想要害她,亦有嫉妒她飞上枝头的缘故,并非纯然是为了晏既。
“若是冯家没有出事,眉姑娘还是大家之女。若是真的一个朋友都没有,以后的日子,总是会不太方便的。”
女子之间的交际也并非是那样简单的。不是你不同我交朋友,我也可以不理你的。
有时候男人在内宅之外动刀动枪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女人在内宅中,凭借着过去的交情,无声无息地便能解决了。
晏既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又煞有介事地道:“看来你很听话嘛,我早上留下的印记,你果然没有洗掉。”
观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早上照过铜镜,明明什么也没有。
不过她的确没有洗过那一处地方,被人戳中了心事,脸上慢慢烧起来。
她对上了晏既的眼神,很快反应过来他不过是在诓她。
便郑重地道:“今天晏明之又骗我了。我都记在心里,总有一日要和你算总账。”
晏既心中亦了然,“原来你真的没有洗,就这样喜欢我?”
见观若的神情渐渐更恼怒起来,连忙转移了话题,“看来今日眉瑾和你说了很多话,难怪你今日看起来这样高兴。”
她对眉瑾的态度,比对他还要好。
观若仰起头,炫耀似的对他道:“现在我和眉姑娘是朋友了。她还要教我使剑,到时候我就不怕你了。”
晏既的语气夸张,“你竟然怕过我?就是你跪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没觉得你在怕我,不过是人在屋檐下,所以不得不低头而已。”
那是不美好的回忆,观若并不想提了。她坐直了身体,不再靠着晏既了。
晏既怕是她生了气,小心翼翼地望了她一眼,“不高兴了?那实在不行,我现在给你磕几个响头?”
“噗嗤。”观若忍不住笑出了声,“晏将军可真是能屈能伸,小女子佩服。”
晏既重新将她搂回来,“那有什么,你是我的妻子,我和你的关系是唯一的。在旁人面前,我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观若和他开玩笑,“‘妻子’和‘未婚妻子’是不一样的,你放尊重些。”
晏既轻轻刮着她的鼻子,“就是一时嘴快而已,又牵扯到尊重和不尊重上去,你这小娘子,怎么这样刁钻。”
观若也伸手去刮晏既的鼻子,“你既要娶我,我的什么,你都只能自己默默忍受了。”
他的鼻梁高挺,生的很好看,若是将来他们有一个孩子,也要有像他的鼻子,那就好了。
“这也要礼尚往来?”晏既的话音里,莫名添了几分暧昧。
观若不知道他意欲何为,眼神中充满了戒备,“你想做什么?”
他只是将她用力地搂在怀中,“还能想要做什么,只是很想很想快些和你在一起,永远和你在一起。”
晏既的声音如坠梦中,“还想要天下太平,海清河晏,阿姐回到我身旁,恢复清醒的神智。”
梁帝对他们家的人赶尽杀绝,他亦要礼尚往来,颠覆他的王朝。
但这条路终究太长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将它走完。
还好她先来他身旁了,永不要走散,不要再如前生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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