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虑公主与冯茵到来之后,观若的生活便过的有趣的多了。小儿稚语,常常引人发笑,心情舒畅起来,许多身体不适的时刻,也就都被忽略了。
前线战况焦灼,更兼天寒地冻, 这一年的冬日格外严寒,死于战场之上的士兵人数,只怕还要少于冻饿而死的。
接连下雪,粮草运送不便,双方的情况皆是如此,一直到了开春之时, 情形也并没有好一些, 只不过是在比这对方的耐心而已。
晏既自然很是忙碌,观若则只是专心养胎, 并不过问起战场之上的事。
冯茵是薛郡善堂出身的孩子,在里面也生活了数年,倒是知道许多善堂孩子的事。
安虑公主也有意要培养她的语言逻辑,培养她的自信,因此常常叫她在她们面前说一些善堂之中孩子的趣事。
这一日,她便说起来一个比她年长数岁的一个小哥哥的故事。
“那个哥哥是去年年初时来到善堂里的,只有他一个人——当然,到了善堂里的孩子,大多都只有一个人。”
冯茵站在观若与安虑公主面前,一面说话,一面微微地摇头晃脑。安虑公主便望了她一眼,示意她改掉这小习惯。
冯茵对上了安虑公主的目光,便站的更直了一些。
“他年纪已经有些大了,阿茵记得他应当有十三、四岁了,所以管事的嬷嬷并不太想收留他,叫他到城外的云隐寺去,同那里的灾民呆在一起。”
那时观若虽然也有关照城中的善堂,但毕竟只是定时拨款拨粮下去, 并没有开始插手城中善堂管理的事务。
也是到安虑公主开始关照善堂里的孩子,那里的生活条件才好了一些的。
观若便适时地追问她,“那后来呢?这个小哥哥是怎样留下来的?”
冯茵想了想,“善堂里有一个小桃姐姐,是平日里帮着善堂里浆洗衣裳被褥的,管事嬷嬷那一日将那个小哥哥赶了出去,正好就遇见小桃姐姐。”
她补充了一句,“那一日正好是我们用完早膳回自己的屋子的时候,因此路过见到了。”
“小桃姐姐见他可怜,便帮着他同嬷嬷说了些好话。嬷嬷还算是听小桃姐姐的话,就把那个小哥哥给留下了,叫他帮忙在善堂里做一些杂活。”
“后来小桃姐姐就常常来善堂找这个小哥哥。平常她都是做完自己的活计就走的,自从那个小哥哥来了之后,她每回都在后院里赖着不走,要找那个小哥哥说话。”
故事说到这里,观若便和安虑公主相视一笑,都知道这大约是这位小桃姑娘“知好色,而慕少艾”了。
观若便逗着冯茵,“这个小哥哥生的什么模样,阿茵可还记得?”也是锻炼小姑娘的记忆能力。
冯茵回答的很快,“和我同屋的兰生姐姐也很喜欢他,她原来是好人家的女儿,跟着家里的先生读过几年书,常常用些诗词来夸奖他的容貌,不过阿茵已经不记得了。”
安虑公主便道:“那阿茵自己觉得呢?”
冯茵只能简单地描述一下他的外貌,“他生的很白净,比善堂里不少女孩子都要苍白一些。兰生姐姐觉得他是因为吃不饱,常常省了自己的东西给他送过去。”
“不过阿茵觉得不是,因为他后来能吃饱了,还是很苍白。他的个子也很高,很瘦,不太肯同我们说话。”
观若拿了案前清供的佛手递给她玩,她只是想考一考冯茵的记忆力,“那阿茵还记得这个小哥哥的名字么?”
冯茵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佛手,把鼻子凑近闻了一会儿,而后很兴奋地回答观若的问题,“他说他叫‘宁伽’,是个很奇怪的名字,像个小沙弥。”
观若听她说完,脸色立刻就变了变,手放在扶手上,不自觉地站了起来,“你说他叫什么?”
安虑公主和一旁的桂棹自然都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冯茵更是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只是听观若问,便又重复了一遍,“他说他叫‘宁伽’,兰生姐姐时常说起他的名字,所以阿茵还记得,不会错的。”
安虑公主握住了观若的手,“可是这个名字,或是这个人有什么不妥么?”
她此刻的紧张,更是为了护着她心爱的女儿。“我常常往善堂去,倒是应该也与这个孩子打过几次照面,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宁伽当然不会有什么不妥,只要他不是和他们一样也是重生而来的,不记得晏淳,不记得他们前生发生过的事。
安虑公主不知道观若寻找宁伽的这件事,桂棹自然是知道的,她立刻便反应过来,替观若打着圆场。
“这是奴婢之前拜托夫人帮忙寻找的一个人,与奴婢是同乡,也是受人所托。没想到我们竟是灯下黑,没有好好地在鲁县寻找。”
又轻轻捏了捏观若的手,继续提醒她,“夫人,也许方才冯小姐提起的这个人便是奴婢要找的那一个,您此刻要安排人将他从薛郡带到这里来么?”
在她们眼中,晏淳之前都没有离开过太原,没有理由认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所以当然要为晏淳掩饰这件事。
安虑公主也没有再追问为什么桂棹要寻找这个人,只是又对冯茵温言道:“阿茵,舅母身边的姑姑要找一个叫‘宁伽’的人,可能就是你认识的这个小哥哥。”
“你同姑姑说的再详细些,有关这个人的所有事都可以。”
这个名字的确很特别,可梁朝有这样多的人,即便年龄相仿,也不能完全确定。
冯茵很听安虑公主的话,闻言便又想了想,却再说不出什么来了,“兰生姐姐或许知道的更多一些。”
可是这于观若而言并没有什么用,“若是再让阿茵看到这个小哥哥的画像,阿茵能认出来么?”
她手中有一幅晏淳所绘的宁伽画像,尽管那是他成年之后的样子,但若是同一个人,终归还是相似的。
冯茵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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