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卿却适时开口,道:“听闻翰林院有法子做鉴定,是不是十年前的东西,应该不难判断吧?”
陆氏一慌,她看着这纸张的陈旧,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了,可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陆婉琴怎么可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能给自己母亲传递信呢?这并不是经过她同意,才发出去的信件。
陆氏咬了咬牙,道:“臣妾也赞同皇上去找人鉴定,是真是假,自有公论!”
陆老夫人冷笑了一声,道:“你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无妨,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若是证明这信是真的,你就得自贬为妾,如此可好?”
陆氏见陆老夫人咄咄逼人的样子,心中盘算开来,如她不同意,那就显得心虚,到时候皇上还是会下旨贬她为妾,圣旨下了,那以后要想再被扶正,可就难了,更何况家里还有个穆欣萍。
这封信有八成是假的,她必须要赌一赌。赌赢了,万事大吉,即便输了,她自请为妾,只要皇上不插手,过段日子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再由白世祖将她扶正,她也没多大的损失,多不过是名声难听一些。
可是世人都是健忘的,谁会记得别人家陈芝麻烂谷子?
所以陆氏重重地点点头,道:“臣妾愿意在圣上面前与母亲三击掌,若此信是真,臣妾愿意自请为妾,那若证明是假的,母亲当如何?”
总要为自己讨些好处的,陆氏心中得意起来,若真能借着这封信,扳回一城,倒是极好的。
陆老夫人刚要说话,白木槿抬头,看着她,想要出言阻止,却被陆老夫人按住了,笑道:“若此信是假,老身愿意舍弃诰命身份,退居陆家佛堂,终身不出!”
皇上都被陆老夫人郑重其事的话给吓了一跳,赶紧道:“无双,不必如此,她不过是个庶女,哪有资格逼嫡母跟她立誓,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身份,陆氏,你若再敢在朕面前放肆,不需要证明什么朕现在就赐你三尺白绫!”
陆氏吓了一跳,险些就忘记了,皇上和陆老夫人之间的关系,赶紧谢罪道:“请皇上恕罪,臣妾一时激愤,御前失仪!”
真是可恶,若不是仗着皇上撑腰,今儿她就可以报仇了,让这个死老太婆退居佛堂,终身不出,那可和死了没两样。
陆老夫人却昂着头,道:“皇上体恤之情,臣妾感激不尽。不过老身却不希望事后,担个虐待庶女,逼她成妾的罪名,大家各自立誓,也就免了许多麻烦!”
皇上不置可否,只是派人去请了翰林院最通此道的几个文士。凤九卿却对阿忠使了个眼色,让自己的人跟上去。
没过多久,几个胡子花白,头发稀疏的老头子战战兢兢地走上白虎堂,神情十分悲壮,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皇上就请他们到白虎堂一走。
这几人一来就跪地哭求道:“皇上开恩呐,臣等实在不知犯了何罪,刚刚还在编修前朝文史,就被人带了过来,请皇上明鉴,臣等忠心耿耿,绝无苟且之事!”
皇上被他们哭的莫名其妙,这几个老头子加起来也有几百岁了,若不是看在编修前朝文史,他早就该放这几人归田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朕何曾说过你们有罪了?”皇上脸色看起来有些哭笑不得。
几个老头子眼泪鼻涕一大把,看了看皇上,又看看坐在皇上旁边嗤笑的宣王,一时间还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皇上摆摆手,道:“赶紧起来,朕这里有一封信,你们帮着鉴定一下,到底是不是十年前写的,看仔细了,若有什么不实之处,朕就真的要治你们的罪!”
几个老头子一听是这事儿,大大松了一口气,又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去接过太监递过来的信,将信封和信纸分门别类,端到了一旁仔细研究去了。
趁着这个空档,凤九卿道:“皇上,既然已经证明郡主无罪,就先断了这案子吧!”
“皇上,郡主不孝,难道不是罪吗?”白世祖却针锋相对地朝皇上问道。
凤九卿笑了笑,道:“看来宁国公今日来是定要治郡主之罪咯?那就先来说说你的罪名吧,在皇上面前做假证,利用小女儿的美色来误导证人,编织七宗罪来陷害郡主。本王也不告你那么多罪,只一条足矣,你罪犯欺君!”
白世祖颓然倒地,一条罪就够他死的了,哪里还需要那么多呢?他看着皇上老泪纵横地道:“皇上,臣做这些事儿,也是被逼无奈,情有可原啊!她贵为郡主,又有王爷撑腰,臣能奈她何?”
凤九卿挑眉反问道:“所以就可以把皇上玩弄于鼓掌?天下人人都像你这样,皇上何以君临天下?”
一句话就让白世祖打入了地狱,因为皇上的脸色变得比炭还黑,小小一个国公,还是受父亲功勋的荫蔽,竟然敢欺君,这可是大罪!
皇上惊堂木一拍,怒声道:“白世祖,你可知罪?”
白世祖抖成了风中残叶,伏在地上哭求:“皇上开恩,皇上开恩,臣知罪!”
皇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道:“既然知罪,那朕就判你……”
“皇上,请听臣一言!”白木槿突然抬起头,朝着皇上不卑不亢地道。
皇上惊讶地看着她,不知她要说什么,白世祖和陆氏更是愤怒地瞪向她,白世祖粗噶着嗓子道:“你还嫌害的我不够吗?今日我死了,天下人会如何耻笑你,哈哈……我且等着看你如何猖狂一世!”
白木槿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轻轻牵出浅淡的弧度,像是在笑,却显得很苦涩,并没有和白世祖辩解什么,转而对皇上道:“皇上,臣请皇上法外开恩,赦免宁国公。父亲只是被人蒙蔽,才会铸成大错!”
白世祖的尖酸刻薄还在脸上,恶毒的恨意还留在眼底,却突然像是定格了一样,他在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个时候正是该落井下石的,毕竟今日自己所作种种,皆是要置她于死地的,她怎么可能向皇上求情呢!
就连皇上也觉得自己听错了,追问道:“安平郡主,你真的要替宁国公求情?”
“臣知道,皇上,或者是父亲,都不会相信臣是真心要求情,但是……臣真的不愿意看着他死,正如父亲所说,养育之恩大过天,若今日臣不为父亲求情,那日后必受世人唾骂!”白木槿面色沉凝地道。
她自然不是怕世人唾骂才求情的,今日皇上也不会动心思要杀了白世祖,因为她知道,祖父当年献出军权之后,曾和皇上有约在先,白家可以从此淡出,但是皇上要保白家子孙安宁。
老国公当年为皇上也做过不少得罪人的事儿,加之他军功赫赫,却甘愿卸甲,让皇上以他做表率,同时收回了不少军权。所以这点儿要求皇上自然是毫无负担地答应了。
她才不会傻到自己逼迫自己的父亲死,然后还被白家老太太过来求了皇上回心转意,那才是大笑话,如果她所料不错,白老夫人大概已经离白虎堂不远了。
皇上眯着眼睛,似乎想看清楚白木槿的真实想法,可是那双眸子,只是漆黑如墨,看不出半点虚实。
他又问道:“难道你的父母想置你于死地,还口口声声说你不孝,逼得他们不惜犯下欺君之罪也要将你入罪,你也愿意求情吗?”
白木槿没有半点犹豫,郑重地点点头,道:“臣是不是孝顺,相信日后定有公论。父亲一时遭人蒙蔽,依着父亲的纯善,根本不可能想出这一连串的诡计来,所以臣请皇上赦免父亲,并且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家父来陷害臣!”
陆老夫人沉沉叹息了一声,道:“槿儿,你怎么还说他纯善,若真的纯善怎么会做出这么混账的事儿,且不说你母亲为他生儿育女,最后死在产房里的事儿。光凭着他多年来对你们姐弟不闻不问,任由你们遭人欺凌,他也不配为人父!”
白木槿微微一笑,劝道:“外婆,他到底是我的生父。子不言父过,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
陆老夫人恨恨地一跺脚,道:“你怎么就是不听劝,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感念你的善良,今日他们夫妻不得到惩治,以后你的苦日子就无穷无尽!”
白木槿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才道:“外婆,槿儿知道你心疼我,但是人伦孝道,槿儿即便有天大的冤屈,也不能不顾世人的眼光!”
“哎……罢了罢了,你自己有主意,我也不能强勉你,不过……这陆氏今日若不自贬为妾,我就对不起你死去的娘亲,她当年只是为了你们姐弟能够得到善待才委曲求全!”陆老夫人关于这一点是丝毫不肯妥协。
白木槿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陆氏与她的关系不大,继母虐待元夫人的子女,天下人可不会因为她占着继母的位置,就宽容她。
皇上听了白木槿的话,点点头,道:“安平郡主深明大义,朕也倍感欣慰,如此……就免去你父亲一死,但是他不能继续做国公了,就降为宁侯,算是对他欺君之罪的法外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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