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琰,你要去哪里”奚秀红赶紧上前问。
“回紫华。”
“你不是明天下午才走吗怎么这会就要走你好不容易挣点钱,就回来这一会儿工夫,还不把钱全给汽车交了路费”奚秀红说。
“我还有事,还是先回去吧。”张琰冷冷地说。
“这可不行,你才回来了几个小时,能有啥事你这脾气咋就跟你爸一个样”奚秀红赶紧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背包说,“不行。你别怄气,好不容易回来了,好歹也得待到明天。”
听到母子俩的对话,张有志拉开房门朝他们走了过来。
“听你妈的,明天再走。”张有志对张琰说。这会语气温和了许多,但脸上笼罩着忧愁。
张琰根本就没有理他,反而越发地想要离开了。他没有看父亲,一把拨开妈妈的手,二话没说就朝大门口走去。
“琰琰,你中午没怎么吃饭,就算要走,也得先吃饱肚子。”奚秀红跟在张琰身后一路小跑,“出了家门,就算喝口水也得花钱买……”
“我不饿!妈,你回去吧。”张琰一脚跨出了家门,头也不回地朝村口走去。
“这孩子,倔起来咋就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跟在他身后的妈妈仍旧一路小跑,“哪里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出门,正晌午……这个时间走远路不吉利。”
张有志见张琰愤然地离开了家,心里空落落的,他站在院子里跟雕塑一样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他又伸手去衣服口袋里摸烟,这才想起那盒烟已被他捏成一团,扔在地上了。
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阳光刚好照在他身上,他心里烦透了。张琰小时候对他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从来都不敢跟他犟嘴,张琰小的时候,他也正是靠着父亲的威严才逼着他走上了学习的道路,让他从当年的考生中脱颖而出考上了部属中专,可现在他居然跟自己顶起了嘴,撂起了挑子。
复杂的情素在张有志的内心翻腾着……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大步追了上去。
奚秀红一路上都在劝张琰不要跟爸爸怄气,说爸爸阻止他也是为了他好,万一哪一步给踩空了可怎么办张琰哪里听得进去,他默不作声继续朝村口走着。
奚秀红一路小跑跟在张琰身后,她脸上细细的皱纹里满是忧伤,眼睛里旋着泪水。这时,迎面走来的村民拴狗看见了,就半开玩笑地说:“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看啊!儿子要走,看把当妈的难过成啥了……”
“琰琰,你爸也不容易,他吃过政策的亏,他是怕你走错了路……”奚秀红一路上都在唠叨着。
她知道张琰中午跟没吃饭差不多,不禁又心疼起他了:“琰琰,你在村口等等我,我回家给你拿点馍馍,是我昨天刚蒸的,你坐上车就吃点馍馍垫垫肚子,省一顿,算一顿,城市干啥都要钱,别说吃饭喝水要钱,就连上厕所也要钱……你等会我,我现在就回去取馍馍。”
奚秀红说完转身朝家里走去,又是一路小跑。
快到家门口时她遇见了张有志。
“这孩子越来越像你了,都是牛脾气!”她说完就继续朝家走去。
张琰站在村口等车,只有到了县城才有直达紫华的长途汽车。
这时,黑娃冒着黑烟的拖拉机“突突突”地响着开了过来。
“诶!琰琰,你咋回来了是不是这会要走”黑娃把车停在张琰身边,侧着身子问。
“我要去县城。”张琰说。
“那行!上车!”黑娃说,“这是你最后一次坐我的拖拉机了。诶,你头一回离开周王村去外地上学时,坐的也是我这辆车。”
“为啥是最后一次”张琰问。
“明天就换面包车了。周王庙正在搞开发,游客越来越多了,交通局和交警都不让拖拉机再上路了,这车冒黑烟,污染环境,而且也损害旅游县的形象,等你下次回来,路上就再也看不到拖拉机了,以后我就专门跑县城到周王庙这段的运输,拉游客。”黑娃笑了笑冲着张琰摆摆头说:“上车!”
张琰正要上车,父亲张有志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张老师……”黑娃赶紧朝着张有志打招呼。
“黑娃,琰琰今天不走,你先忙吧。”张有志说。
黑娃有点纳闷,他看看张有志又看看张琰,看看张琰又看看张有志,也不知道张琰到底坐不坐他的车或者该不该让张琰坐他的车。
“走!现在就走!”张琰看都没看父亲,说着就抓住车厢准备上车。
张有志一把抓住张琰的胳膊,张琰本能地回头。
他能感觉到父亲的手像机床上的卡盘一样牢牢地卡着他的胳膊,他从眼睛的余光里看见父亲浑浊的目光变得无助,像是在乞求着他。
张琰转过身看着父亲,父亲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们四目相对。
远处,妈妈奚秀红怀里抱着一塑料袋馍馍,跟刚才一样一路小跑着。
拖拉机依旧突突突冒着黑烟,急躁而不安地喘着粗气。黑娃看着他们父子俩,这时才觉察到有些不大对劲。
“这是大事,想好,千万不能鲁莽……”张有志对张琰说,“要不,咱们先回家,再,再商量一下……”
“不必!”张琰冷冷地说,倔强而任性。然后,他将胳膊从卡盘里挣脱了出来。
张有志那双有力的大手渐渐地松开了,越来越无力,越来越无助,那双略显干瘪的大手从张琰的胳膊肘、小臂、手腕一点点滑落,直到将他彻底松开。那一刻,张琰猛然发现父亲的两鬓隐约泛白,腰杆已经不再像年轻时那么笔挺,背也微微有点驼。父亲的目光复杂极了,无奈、沮丧、悲伤和对他的挽留和央求……
张琰迅速把目光从父亲身上移开,他没有跟父亲道别,没有跟他说一句话,用强壮有力的胳膊撑在车厢边沿,纵身一弹跳,便跳进车厢。然后,从身后拍了拍黑娃的肩说:“黑娃哥,咱们走吧,开车!”
黑娃有些尴尬,他不由得看看张有志。
张有志跟木桩一样静静地站在拖拉机旁,风把烟囱里排出的黑烟吹到他的脸上,他不躲也不避,只是木然地站在那里。
“张老师,我……要不,我们就……就走了”黑娃试探着问。
张有志没有回答。
黑娃又转身看看车厢里的张琰,张琰把脸转向一边,故意看着远处的天空,他的眼睛里布满泪水,泪珠子咕噜咕噜打着转儿,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张,张老师……”黑娃有些难为情,他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张有志吸了口气,将怅然若失的目光移向他:“黑娃,路上开慢点……”
黑娃“嗯”了一声,动作麻利地松开刹车,伸手拉动离合器,哐当一下挂好档位,笨重的拖车机狠劲地冒了股黑。
“张老师,我们走了……”黑娃说完这话,拖拉机就突突突地开走了。
拖拉机没走出几米,黑娃又转身看着依旧纹丝不动的张有志,他像一位孤苦伶仃、一无所有的落魄者,静默无声地站在明媚的春光里,这和他上学时在讲台上谈笑风生的张老师判若两人。
黑娃无奈地摇摇头,先是抹了一把脸,然后跟拉枪栓一样拉了一把左侧扶手上那个红色的离合器手柄,他猛踩了一脚油,拖拉机冒出一串黑烟后,发了疯似的朝县城奔去。
“走啦”揣着一袋子馍馍的奚秀红看着远去的拖拉机问。
张有志没有作答。她也没有再问。
他们都站在村口远眺着渐行渐远的那台拖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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