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阶层》第二十六章 长辈

    韩森的奶奶陈芝是个性格刚强的女人，育有7子女。
    韩森长大后才知道原来自己是留守儿童，父母一直在宜昌做生意，韩森三兄妹从读小学起就由奶奶照顾，一直到高中。
    因为年纪小，韩森总是会误解很多大人的话，比如卢雨说陈芝照顾孙子不够细心，总是爱打牌。
    就被韩森误读为奶奶是个坏人。十岁的小屁孩就学会了搞对抗，在内心深处将陈芝划为敌对势力。
    长大后，韩森觉得奶奶每个月拿着几百块钱生活费照顾着韩森三兄妹，闲暇之余打打麻将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农村生活娱乐活动是极少的，除了打打牌，看看电视，唠唠嗑，还真找不出像样的娱乐项目。
    韩森在读初三的时候，租住在离学校较劲的一处民房。
    开始陈芝陪读照顾了一阵子，后来韩森嫌陈芝睡觉老打呼噜，提出不想让奶奶照顾，正值青春期的孩子总是特别的敏感，看谁都别扭，更何况是平时就看不惯的奶奶。
    于是韩坤只好回来照顾儿子。2011年的时候韩坤曾将陈芝接来宜昌，不过陈芝只住了1个月就回老家了。
    韩森一家都在外面忙，她一个人在家里也无聊。出去单独行动又担心她走丢了。
    于是韩森父亲韩坤的这次尽孝行为就仓促的结束了。
    长大后韩森总是会想起自己对奶奶的傻傻的孩子气，也许成长就是会不断地犯傻吧。
    而对于韩森那些幼稚的对抗，陈芝是从不记挂在心的。对于亲情，韩森还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来体会。
    韩森的农村生活简单到只有吃饭，睡觉，长大。
    陈芝的农村生活简单到干农活，照顾孩子，打麻将，看着儿子，孙子长大。
    陈芝用最朴素的方式诠释了母亲和奶奶的含义，她是根基，扎根于泥土，她是纽带，承上启下。
    韩森小时候不懂事所以才会嫌自己的奶奶对自己没有过多的关爱，其实在农村没有那些个客套虚礼，每家都子女众多，家境也比较贫穷，压根没时间玩现在那些亲亲抱抱。
    现在韩森想起奶奶扯起嗓子大声喊自己回家吃饭都会亲切无比。
    关爱的方式有很多种，有的看得见，有的看不见，有的体会的到，有的不到一定年龄体会不到。
    2018年陈芝去世了，韩森看着满屋的宗亲，深切的感受到了奶奶的伟大，繁衍生息真的是功德无量。
    只有在至亲长辈离我们而去的时候，我们才感到金钱的乏力和言语的苍白。
    最终长辈留下来的就是儿孙满堂，欢声笑语，自强不息。
    2013年韩森父亲韩坤去世的时候，韩森还无法参透这些，直到奶奶去世的时候，30岁的韩森才懂得了何为最珍贵的，以前韩森以为是有钱，现在韩森的想法改变了。
    韩森的外婆余英和陈芝是两个类型的长辈，陈芝以刚强为本，余英以关爱为本。
    小时候韩森是很喜欢在外婆家玩的，因为外婆家开小卖部，可以免费吃到方便面和虾条等零食。
    韩森经常和韩虎结伴去外婆家的行为让陈芝很不高兴。认为这是对自己变相的控诉，没给他们好吃好喝的。
    有次余英村里有好事者调侃韩森韩虎，你们天天来外婆家吃东西，快把外婆家吃空了。你们下次来带点米来。
    当韩森韩虎小小的身躯背着一小袋大米出现在外婆家的时候，在场所有的人全部爆发出了惊人的笑声。
    这让小韩森觉得果然带了粮食更受欢迎呢。
    余英对所有外孙都是毫无保留的爱，会一个劲的给他们提供好吃的，看着他们吃东西就觉得很开心。余
    英的宽容和慈祥让韩森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外婆。
    一次15岁的韩森在玩飞镖的时候失手砸到了余英，余英眼角附近被划了一道小口子。
    小韩森吓傻了，而余英只是微微笑了笑，说下次可别乱扔，以免砸到人。
    外公在一旁气的涨红了脸，这可是他的爱人啊。
    韩森后来回想起，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绝对会大发雷霆而且记忆深刻，耿耿于怀。
    长辈的宽宏大量不是我们能够比拟的。
    还有一次，韩森心情不好，在沙发上发呆，余英用手摸着韩森的手正想说点什么，韩森快速抽来了余英的手。
    余英笑了笑说，森森长大了，嫌弃外婆了，外婆的手脏。
    顿时，韩森感觉心里一酸。
    后来听母亲卢雨说，外婆余英年轻的时候性格跟卢平一样火爆。
    这个还真是没想到，自己小时候最讨厌的和最喜欢的人的形象居然交错在一起了，是巧合还是一种暗示。
    一路走来，我们是不断地在成长，但是大部分的时候我们是在依靠，依靠着父辈给我们创造的舒适环境在追求梦想，如果没有他们无私的付出，很难想象在一个偏远落后的村庄一辈子能够有何作为。
    韩森在看湖南卫视的变形计时，就曾感慨，那些生活在贫困山区的孩子某种意义上一辈子的命运都被安排了。
    那种悲凉的宿命感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每个孩子身上。
    有人也许会说，努力读书，上大学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说这种话的人是没有真正的接触过贫困，那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完的，那是祖祖辈辈的汗水和脊梁铭记的。
    韩森就是一个穷孩子，所以他能够体会到一点绝望的感觉。
    但他还不算最绝望的一群人，因为自己的父辈牺牲了一辈子的享乐为他创造了一个还算体面的生活。
    2015年10月，余英和老伴卢京要从宜昌回武汉蔡甸老家，因为有一堆行李要拿，所以坐高铁不方便。
    四姨问韩森有没有时间送老人回老家，韩森说，有时间。
    在老家的小路上，外公卢京感慨道，做梦都没想到会享你的福哦。
    韩森笑了笑没说话。
    他也没想到，以前以为开着小车在乡间小道兜风旁边坐的是自己的女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