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阶层》第七十八章 背影

    朱自清的背影是很多人的童年回忆，父亲买橘子的背影成了父爱的缩影。人生的很多时刻都被一个个背影标识出了酸甜苦辣。
    2006年韩森刚考上汉阳一中那会，韩坤在村里摆桌，宴请宾朋，好不热闹。
    那时候的韩坤身子骨还硬朗，背影是那么的高大威猛。转眼间7年过去了父子两就已经天人永隔了。韩森长大了，韩坤还没老就已经离去了。
    父亲并不是一个完人，也会有毛病，说话粗鲁，嗓门大，有时候会不考虑孩子们的自尊心，倔强，易怒。
    恰恰就是这些性格让韩森更加怀念自己的父亲，父亲不是完美无瑕的英雄人物，在他心目中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小人物，他真实，勇敢，力大，严厉，豪爽，像大山一样岿然不动，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主心骨。
    有他在，韩森，韩虎，韩叶子就感觉可以当一辈子的小孩子，什么都不用操心。
    他不喜欢其他人家的小孩子，独宠自己家的三个宝贝。你说他不近人情也好，太过小气也罢，他就是这样彻底而又偏心。
    韩森高考考上孝感学院他高兴，大学毕业一事无成，他鼓励。韩叶子上三峡大学三本差几分，他出钱出力，对女儿一样宠爱。
    韩虎工作不顺心，他陪酒谈心。韩虎相亲屡屡受挫，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韩虎结婚，他拿出全部存款帮他添置新居。
    小时候，他踩三轮摆地摊，有次晚上有小偷偷三轮车，他起来上厕所看到了，光着脚追了一条街把三轮车抢回来了。
    有次韩森听隔壁的邻居说你爸妈在夜里商量你们交学费的事，说着说着就哭了。因为出租房基本上没有隔音可言，就是一个木板门隔着。
    那是1999年的夏天，韩森还在无忧无虑的玩耍着，父亲的背影是年轻的，轻快的。
    小时候韩坤为了让孩子们练好字，给三人都买了字帖，规定每天写15页。
    只有韩森严格的执行了，韩虎则四处找人玩，打扑克下象棋，韩叶子太小，只是跟着练练玩，也没当回事。
    韩坤对韩森大加赞赏，同时严厉批评了韩虎，因为他对长子寄予了厚望，希望他能够成为弟弟妹妹的表率，承担更多的兄长的责任。韩叶子还小就没有过于严厉的要求。
    因为韩森得到了父亲最多的表扬让韩虎颇为不爽，有一次两人闹着玩的时候韩虎把枕头捂住韩森的脸，想整整平时得意洋洋的韩森，吓得韩森大喊大叫的。
    因为小韩森看电视剧里这可是谋杀的桥段。看韩森挣扎得厉害韩虎也吓到了，就放手了。
    晚上小韩森学给爸妈听，全家哄笑，只有小韩森一个人觉得生命受到了威胁，倍感凄凉。那时候一家五口挤在15平米的出租房里其乐融融，以苦为乐。
    韩虎是痛苦的，他跟父亲的交流一直不顺畅。他是长子，而且又懂事，明白事理早，肩上的担子和心里的压力都大。
    当韩森和韩叶子还在想着上学，写作业，玩的时候韩虎就已经开始为父母操心了，想着父母这么辛苦我得快点长大，帮他们分担肩上的担子。
    就是这么懂事的韩虎长大后却跟韩坤势成水火了。按照迷信点的说法韩坤属龙，韩虎属虎，两人是龙争虎斗，性格不合。
    韩坤喜欢说粗话，那是家乡的一部分习惯，几十年了，很难改。韩虎面对父亲严厉的指责不像韩森那样嬉皮笑脸的插科打诨的轻松化解，而是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他要对抗父亲的不礼貌的言行。韩坤觉得儿子太迂腐了，更加生气。
    现在韩坤去世了，韩虎总会想起跟父亲的过往，为什么自己那么较真，要曲解父亲的意思，总是闹的不欢而散，靠卢雨出面圆场。自己错失了太多太多跟父亲真心交流的机会。
    虽然韩虎结婚后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不过韩坤走的太急了，还没看到韩语晴出生就去世了。留下了太多太多的遗憾。
    韩森在大学谈恋爱花销大，一直用着韩坤和卢雨省出来的钱。毕业工作后每份工作都不长久，没赚到钱。
    在广州打工那会每次都把工资花的一干二净，回程的车票还是韩坤贴钱买的。
    卢雨说，你从来没给你爸买过什么礼物，现在你在茶行工作，就买点茶叶给你爸吧，他爱喝茶。
    这是韩森给父亲买过的唯一礼物，一包铁观音。不知不觉，已经从父母那里拿了三十年，给他们的却只有那一包茶叶。多么的可笑而又残酷。
    韩虎和妻子古依依倒是给韩坤买了不少东西，新手机，新衣服，新鞋子。
    韩坤很高兴，舍不得穿新衣服，说是儿子买的，要到重要场合才会穿。可惜他还没穿就已经撒手人寰了。
    卢雨说，你爸走了好，他这辈子太辛苦了，你们刚出生他就背井离乡做木匠活。来宜昌后摆地摊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一个人踩着三轮车拖着货，摆摊收摊。中午还要回来做饭照顾你们。
    我们刚结婚那会他才100斤，比韩森还瘦，后来力气活干多了，饭量大了才吃到180斤的。你们读书要钱，进货要钱，房租要钱，还要还你爷爷留下了的外债。我跟你爸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
    你爸的袜子全是破洞的，毛巾都是一用好几年，都已经磨成纱了还舍不得扔。现在新买的房子都是我跟你爸一分钱一分钱省出来的。
    2010年你爸从摩托车上摔下来，眼睛都红肿的睁不开了，第二天还要坚持开门出摊，没有叫唤一声。
    周围的人都说你爸真是了不起，老韩太男人了，从没有见过这么拼的人。都劝他回去休息几天，后来你爸去医院简单的处理了下，就戴着一副墨镜到店里来了。
    2011年开内衣店分店没有生意，你爸急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口里念叨着要趁能动给两个儿子多攒点钱娶媳妇。
    后来把分店搞成包子店，希望能够转型成功，结果还是没能成功。那段时间每天早晨你爸都是4点钟起床去店里帮忙的。
    两个月下来我看你爸身体实在熬不住了，就劝他放弃了卖包子的生意。
    好不容易等到内衣店生意好些了，韩虎结婚了，又接了处新门面，你爸心里高兴，晚上喝了几口白酒，吃了盘鱼，第二天就没醒过来了。
    他走的很安详，嘴角还带着笑。你爸辛苦了大半辈子，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现在留下我一个人来承受这幅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