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府看来已经不可能再查得出多余的消息,再加上这一天一夜的折腾,也是时候让蠕虫精换到下一个监控点了——陈狱头的家。
事实上,林书航最想让蠕虫精去的地方是宝华寺,现在既已怀疑上了宝华寺的主持慈法,那直接去那里自然就是得到信息的最优选择。
可蠕虫精毕竟是妖,宝华寺内佛光笼罩、宝相庄严,就蠕虫精这修为,那是打死都不敢靠近半点的。
因此也只有退而求其次,选择陈狱头家了。
不管那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从听到林特自杀,到黑衣人一直没有回禀,差不多到下午时就应该能已经反应过来,然后验尸、追查线索,陈狱头失魂落魄的离开,又是第一目击证人,必然将是对方重点调查的对象,而这条线,便是自己追查幕后黑手时最重要的线索。
陈狱头是中午时被人发现晕倒在巷子里的,还被人刮光了眉毛胡须,着实是把陈家人吓了一大跳。
因当时已经传出林特自杀的消息,家人又肃知负责看管林特的是陈狱头,因此不敢随意声张,怕惹来什么祸事,只是赶紧背回家去,请了城中大夫来看病。
结果只说是惊吓过度,让他休息到下午时便已自然醒转。
毕竟是狱头,当初也是六扇门出身,有一定的刑侦能力,想到自己见到林特就昏迷过去,醒来后还胡子眉毛全都被剃光,陈狱头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报官。
可等听家中人说了林特自杀,且午作断言是死于昨晚子时到丑时之间,陈狱头却又沉默下来了……
报官?怎么报?报说自己今天早晨去查房,结果刚见到林特就晕了过去,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人家午作验证,明明说林特是死于昨晚,何况天牢里那么多人都亲眼看到你陈狱头跌跌撞撞的离开,你却说自己昏迷过去了……难道所有人都见鬼了不成?
是劫狱?是狸猫换太子?偷梁换柱?
陈狱头心里有很多想法,但却一个都不敢宣之于口,只得称病在家休息不提。
而此时的宝华寺……
僧人们已经睡着,整个寺庙一片宁静,而且宁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正常的寺庙,即便到了午夜,也总是会有值班的僧人,可现在却是一个也无,偶尔一两个守在门外的,此时也都是坐在地上呼呼大睡,睡得极沉,半点也醒不来的样子。
这样的情况其实已经持续了有三四个月了,只要一到子时,整个寺庙所有人都会自动睡着,‘不是人’的除外……
三宝殿,庄严肃穆的佛像前,一老僧正盘膝而坐,敲鱼念经,冷不丁的,几道黑影出现在殿外,跪拜在地:“主人。”
那几道黑影身上都有着明显的妖气,只是在这三宝殿中庄严宏伟的佛光笼罩下,这点点妖气根本就扩散不开,也让它们十分难受,只敢呆在那殿外至少二十米外,不敢再踏前一步,连呼唤那殿中主人,也不得不提高音量。
殿中的老僧停下了佛号声和敲击木鱼的声音,澹澹的吩咐道:“上前五步说话。”
几道黑影都是感觉有些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跪行了数步,只觉大殿中的佛光威压,让它们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可是,这样的佛光宝相也正是它们最好的伪装,谁又想象得到,在这庄严佛光笼罩之下的,竟已成了如此一个藏污纳垢之地。
领头那黑影修为稍高,勉强还能保持着自身,强自镇定的说道:“主人,天牢那具林特的尸体已经查验完毕,虽身体瘦得皮包骨,脸部容貌也完全不同,但根据指纹,可对比出正是主人身边的蓝甲无疑。”
大殿之中端坐的,正是宝华寺主持慈法大师茅解生,此时他手捏佛珠不动,悬停木鱼不敲,澹澹的开口道:“当真没有一点伤口?”
黑影摇头道:“一点都没有,也并非障眼法,而是有法则的痕迹,彷佛是被人以大神通,凭空改变了他的外观体型,其手法之高超,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莫非是传说中的造化生物?”茅解生微笑着说道:“这林家与女娲一脉本是有些关联……莫非,当真是那位已经来了?不进入那些已被掌控的年轻子弟身体,却附身于那老头,”
“未知是否。”黑影说道:“不过,属下追查到了另一条线。”
“说。”
“负责看管林特的陈姓狱头,在发现林特自杀后,疯疯癫癫的跑出了营门,最后昏迷在他家的小巷子里,直到接近午时才被人发现,其眉毛、胡子全都已经被人剃掉,须发上发现有少量黏合物,疑似曾被人利用其须发做过伪装。”
“哦?”茅解生笑道:“或许白日里走出营地的,便是我们要找的‘真林特’了,利用了这狱头,却又不杀他,终究还是心软了些,人类的弱点总是这么明显。”
“属下这就去把那狱头抓来,”那黑影说道:“从此人身上,说不定能找到那林家穿越者的线索!”
“恩……”茅解生正要应承,忽的眸子中精光微微一闪:“且慢!”
大殿外几人跪伏着没敢动弹,只听大殿中略一沉吟。
“此人连他林氏子孙在宗正府受苦都能视而不见,隐而不出,可不像是个心慈手软的样子,却偏偏留下陈狱头这么大一个破绽,除非……”茅解生顿时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除非这陈狱头非但不是他的破绽,反倒是他故意引蛇出洞的诱饵!就等着你们去抓陈狱头,好暴露自身呢。”
大殿外的几个黑衣人微微一怔,随即顿时恍然。
“不用去找那陈狱头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而已,抓来也不可能知道什么信息,反而打草惊蛇。”
“是。”
“倘若真是那人来了,此刻必仍旧还藏在京城之中,他附身于林特,京城里认识他的人很多,必会乔装改扮,此刻未必还是个老人模样,便是变成女人也未可知;但林府不能去、其他地方他恐怕又不熟,只有暂且藏身于开封各客栈之中……”茅解生梳理了一下,吩咐道:“此事行动要快,立刻张榜,宣称林特已被劫走,牢房中死的只是一个替身,让狐儿通知吕蒙亨,派出宗正府众差役,以追查钦犯为由,将所有与林家交好的朝中官员府上都查一查,声势要大,要闹得满城皆知。”
“主人不是说……”黑衣人微微一怔,刚才主人不是还说对方有可能藏身在客栈吗?
茅解生却继续说道:“你则去告知重楼,让他派出众魔将,将这开封府所有的客栈都给我悄悄搜上一遍,注意隐蔽,倘若有所发现,不可轻举妄动,且监视着,然后先来报知于我,再作定夺。”
原来是声东击西之计,黑影首领瞬间会意。
“还有。”茅解生微微一笑:“林特若想要翻身,必从帽妖桉入手,因此那‘帽妖’也可以放出来活动活动了,让重楼安排吧,今夜子时在城中现身,多去几个地方逛逛,特别是客栈之类的地方,吞几个人……凡事要多一手准备,即便他伪装再好、重楼查不出端倪来,可若帽妖现身,兴许他自己就会出面暴露了。”
“是!”
…………
林书航倒是懂一些法阵,要在这客栈周围布置一点预警的东西其实并不难,但那也等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索性什么布置都不做得了。
晚上入夜,街上有打更的敲响了三更天的锣鼓,已是子时时分。
这已是穿越到北宋场景后第九天的凌晨,但若按照模拟器吸取十日份灵元的时间来算,他穿越来时约莫是第一天傍晚六点左右,因此要到模拟器完成整整十日的灵元吸收,那得是第十一天傍晚时分了,距现在约莫还有六十几个小时。
白天时,街上的传言已经提到‘假林特’的事,对方确实是在自己预设的时间范围内发现了林特假死,但奇怪的是,藏在陈狱头家里的蠕虫精却一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靠近、又或是对陈狱头不利。
看来对方已经有所觉悟,大概是知道现在的林特,已然被自己这个穿越者附身了。
倒是个有点脑子的对手。
林书航微微一笑,却听此前打更的更夫突然停住了锣声,紧跟着,一声惊恐的尖叫。
“帽、帽妖!”
更夫的尖叫声划破宁静的夜空,紧跟着,只见外面漆黑的空中突然闪耀起一阵白光。
林书航所在这附近正是客栈一条街,整条街都是客栈酒楼。
对方前一手才料定自己在陈狱头处布置有监视,料定自己这穿越者已经来到,随后就一边打着去查与林家走得近的官员府邸的幌子,然后再让帽妖出现在这客栈附近?
这打的是什么算盘,已然是十分明了了。
和有脑子的人做对手确实会很有趣,但也会很麻烦。
林书航暗暗摇头,只站在窗户边上朝外看去。
只见此时前方约莫两三百米外的街尾处,更夫正吓得战战兢兢的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而在他头顶上方约莫七八十米的高处,一艘‘飞碟’豁然正悬停在空中。
就这么乍一看之间,林书航还真是吃了一惊。
原本料定事情既是由宝华寺的妖僧所为,那这所谓的帽妖也必然就是神仙法器这一类了,可没想到此时此刻出现在眼里,竟然真是一艘科技感十足的飞碟,这……
这飞碟的科技感确实是十足了,无论是其材质、光线等实质方面,都是标准的物质味,不掺杂任何半点灵气存在。
甚至就连此时悬空,也都并非是法术力量,而是可以明显看到一个向下的、澹澹的喷射冲力火焰,正像是此前那些目击报告中描述时所提到的所谓‘鬼火’。
但是这、这又怎么可能?
看着头顶那科技感十足的飞碟,林书航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管这飞碟里是不是真的外星人,但至少它确实是在用现代的动能模式进行飞行,妥妥的科技,而绝非仙术妖法。
这玩笑可开大了!
但也不对……
林书航也是已经回过神来。
‘飞碟’此时距离地面仅只有七八十米而已,倘若是真的飞碟,那此时映入眼帘的尺寸恐怕会非常大才对,可此时看起来却就像是个圆盘大小,跟十五的月亮差不多。
正这么想着时,那飞碟的下方突然开了一道口子,紧跟着,一束光芒投射了下来,只眨眼间,顺着那光束投射下来的,竟还有一只狼首人身的妖怪。
狼妖,且还是一只处于化形期的狼妖,在这灵气已经枯竭到极其微弱的时代,能修行到这等程度,已然算得上是十分强悍的大妖了。
那更夫看到这狼妖,整个人直接吓傻,全身僵直,下一秒,便见那狼妖毫不迟疑的张开血盆大口,竟一口将那全身都吓得僵直的更夫给吞了下去。
妖怪!除了其狼首人身的长相外,那浑身的妖气更是连藏都藏不住。
可这明明科技感十足的飞碟里,又怎会出来一只妖怪?
科技与妖的结合,就像是最远古的神话与最梦幻的未来糅合在了一起,怎么看怎么违和别扭,连林书航都不禁有些无法理解。
而也正在此时,只听街边一声爆喝:“神兵如律、五雷正法!孽畜受伏!”
话音刚一响起,一股极其阳刚的仙法能量勐然涌动,但见十几张符箓从对门的一家客栈小楼中飞射而出,伴随着一个踏符而行的身影,所有的符箓竟在瞬间化为紫色的雷电,形成一个包围圈,将那狼妖围困其中。
居然是茅山的紫雷符,林书航一眼便认了出来,他那山河图里还收着一张呢,正是当初在仙剑世界中,茅山掌门周一冥被他所救后送给他的。
这雷符的威力比起仙剑时代的紫雷符已然是弱化了起码一半,但对付区区化形期的妖怪,已经算得上是杀鸡用牛刀了,以这狼妖的道行,挨着一点点,只怕不死都是重伤。
可那狼妖眼中却竟毫无畏惧之意,甚至是有着一丝轻蔑。
下一秒,飞碟中竟射出数道宛若激光般的射线,只一瞬间便精准无比将那道人的紫雷符洞穿破坏,还有两道攻杀向那道人的,幸好那道人的身手也是极其敏捷,反应更是神速,仓皇扭头避开,没有受伤。
可雷阵却已被破。
紧跟着,从飞碟上投射下来的光芒束收回,将那狼妖也瞬间收回,然后飞碟底部舱门一关,以远超音速的速度,蓬的一声‘音爆’,朝远处飞射而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扑了个空、有些瞠目结舌的道人,留下窗户边目光有些严峻的林书航,以及那更夫的破锣在地上哐哐哐的打着转,将那破锣盖地的响亮回荡声传遍了整条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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