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素一边逃亡,一边回忆着几分钟前自己做过的一切,从对峙,到交手,到杀死敌人,最后毁尸灭迹,每一个步骤,每一道痕迹,每一个细节,都如黑白红交错的三色电影,清晰地回放在脑海中。
他确信自己在有限的时间内,将事情办得十分妥当,基本没有破绽。现场只遗留了几十滩和着烂泥的腐肉,这点根本不能称之为线索的线索提供的信息十分有限,无法帮助对方将目标锁定在自己身上。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一些事情。
他突然想到了,是血腥味。
在和对手的战斗,有一点鲜血流溢出了嘴角。
而在战斗即将结束时,自己又被那个奥古斯都咬了一口,扯下了一点鲜血,几根肉丝。
虽然那点血和肉丝已经被自己腐蚀掉了,但从腐蚀的痕迹上,应该能逆向推导出鲜血灵能的使用,从而得出凶手是血族的结论。
而血液暴露在外的瞬间,就不可避免的会有一些成分散溢到空气中,即便被风吹到,也必然会有微小的残留。而对方作为十二氏族的直系,不论是嗅觉之强,还是对血液的敏感程度,都达到了惊人的高度,很有可能捕捉到这一点点蛛丝马迹。
这,也许是唯一能指向自己的线索。
虽然知道自己惹上了大麻烦,但罗素没有半点后悔。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酷,零和博弈是基本的法则,既然对手想咬自己一口,那就是自己的仇敌,而对待仇敌,罗素的态度和做法一向都很简单,那就是斩尽杀绝。
想通了自己惹上的麻烦,以及为了应对那六名血族的追杀,他偏离了大路,走上了一条人迹罕至的羊肠小路。
首先要做的,是切断对方追踪到自己准确位置的直接线索。
他控制着受伤的腿腹肌肉,快速合拢伤口,封死了鲜血继续流溢的可能。
紧接着,他找到了一条河流,看着奔流而过的湍急河水,罗素义无反顾地钻了进去。
河水冲刷了身体,洗净了残留的血腥味。确认了自己彻底干净后,罗素这才湿漉漉地站了起来,站上了河岸。
罗素激发了冰霜灵能,在周身游走一圈,残留在体表的河水也被迅速冻结为碎冰,悉数掉落下来。
洗净全身之后,气味儿这条线索算是彻底断了、
他闭上眼睛,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安排逃亡路线。
既然敌人已经锁定了自己,那么罗素便不打算回黑木镇了。自己乘坐的蒸汽客运车可是直达黑木镇的,如果此时再去黑木镇,那不仅是自投罗网,更会连累到堂姐琥珀。
但安东尼叔叔的仇也不能不报,罗素还记得耶罗老四有三个哥哥,组建了一支荒野匪帮,专门盘踞在黑木镇周边的交通要道,干的就是打家劫舍和劫道的买卖,可以说是耶罗老四的黑手套。
其中老三吸血鬼斯莱特已经被自己干掉了,但老大凯特和老二罗曼还活着。
罗素还清楚的记得这伙强盗藏身地的具体位置,就在黑木镇北边80公里的黑丘。
既然直到现在都没有耶罗老四的消息,那么总要有人来承担罗素的怒火。罗素准备找到对方的两个哥哥,先好好收一点“利息”。
打定主意后,罗素便朝着黑丘的方向前进,不多时,他瘦削的背影便慢慢消失在了夜幕下的荒野中。
仅仅是两分十五秒后,斯特凡等人便追踪到了这里。
指引他们追踪至此的线索是罗素的气息,在嗅觉敏锐的众血族看来,它就像一条线,清晰地勾勒出了目标的行动轨迹。
但追踪至这里,就到此为止了,目标的气味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一条线索基本宣布断掉。
斯特凡站在河岸上,看着眼前湍急的河水,面色阴沉。紧接着,几颗碎冰又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走了过去,捡起碎冰,碎冰上萦绕着冰霜灵能的气息,和史蒂芬死亡现场残留的冰霜灵能几乎一模一样。
“这家伙还真是警觉,竟然用河水洗净了气味儿,还用冰霜灵能冻结了身上的水,这下连水汽都没得追踪了。”伊娃看着斯特凡手中的碎冰,感慨着目标的谨慎和狡猾。
斯特凡突然握紧拳头,将碎冰挤压成了清水,转过头来问道:“那辆蒸汽客运车,起点和目的地分别是哪里?”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没有人搭话。对于这群哈布斯堡的直系子弟而言,没有觉醒灵能的人类就是会说话的家畜,他们怎么可能会关心家畜要去哪里呢?
眼见无人搭话,斯特凡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那客运车上的乘客都被他们吸成了干尸,而这几位同族子弟只会说一点简单的英文,却完全不会认,更不会写,难道还要折回去寻找线索,再请翻译吗?这他妈得浪费多少时间?
斯特凡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已经到了即将爆发的边缘,眼见时机已到,伊娃走上前,回答道:
“我想起来了,斯特凡男爵大人,那辆客运车的车厢内壁贴着一个标识牌,上面标明了这趟车次的起点和终点,起点是教堂镇,终点是黑木镇。”
斯特凡闻言,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你确定吗?这关系到我们接下来的追查,如果地点有误,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伊娃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看得很清楚,起点是Church,终点是BlackWood,绝对不会有误。”
伊娃的语气掷地有声,连黑木镇和教堂镇的拼写都背诵了下来,这不仅显示了她出色的语言能力,更是将一众哈布斯堡都衬托成了一帮蠢货。
腓力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哇哦,我看到了什么?一个会熟练读写英语的奥古斯都!可是我此前从来都不知道你懂英文呢,你该不会是为了邀功,临时编造出这样一则假消息吧?”
伊娃斜睨了对方一眼,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系统地学习了英语课程,包括口语和拼写,已经能做到无障碍的读写和交流。如果有哪位不学无术的哈布斯堡不相信我的话,那么请立即返回那辆蒸汽客运车,去验证下我的消息是否有误,谢谢!”
腓力顿时火冒三丈:“什么,你是在说我不学无术吗?!”
“我可从没提到某个人的名字,倒是你,想对号入座吗?”
“你…”
“够了!”
眼见又是一场争吵即将上演,斯特凡忍无可忍,竟是喊了出来!这一喊,甚至动用了灵能的力量,强力的声波甚至将树枝上的叶片震落了下来!
这一次斯特凡的语气格外冰冷严厉,显然腓力和伊娃的争吵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二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缄口不言,甚至连发泄情绪的表情都没有再流露出来,仿佛那一场争执从未发生过。
斯特凡平复下情绪,考虑了一下,随即说道:“伊娃,你和腓力、卡尔一起,现在出发,去黑木镇,给我将那个受拥血族抓回来。”
伊娃看了腓力一眼,淡淡说道:“我和这位先生配合得不太好,如果我能单独行动的话,反而会顺利些。”
腓力听出了伊娃的弦外之音,这是暗指自己碍她事了。但在斯特凡面前,他不敢有所表示,满腔的怒火,最后只化成了一声冷哼。
斯特凡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和腓力的关系处得不够融洽,这样吧,腓力、卡尔,二人都归你调遣,如果他们不听话导致误了正事,我会找他们算账的。”
对于这个安排,腓力大惑不解,但马上反应了过来。伊娃作为奥古斯都,对目标的气味最为熟悉,又精通英语,一身灵能又修炼到了骑士爵位,战斗力也达标,实在是主导这次抓捕行动的不二人选。
但她毕竟是奥古斯都,是外族人,而哈布斯堡天然就缺乏信任对外族人的信任。斯特凡之所以将自己安排在她身边,为的就是监视她的行动,形成牵制,避免其失去控制,防止她一家独大、甚至未来独吞天大功劳的局面发生。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伊娃再也没有理由拒绝,只能叹息一声,朝着斯特凡微微欠身,算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斯特凡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朝着另外两个哈布斯堡吩咐道:“那个奥古斯都的受拥血族十分谨慎,不可能不明白灯下黑的道理,现在他可能已经调头,折回了教堂镇。走,我们也过去,看看能不能查到点蛛丝马迹。”
“是,大人。”
而另外一边,走过数天的脚程后,罗素终于抵达了目标地:黑丘。
所谓的“黑丘”,其实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他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巍峨高山,默默打开腰间的牛皮枪套,掏出了那柄列兵级的灵能左轮枪:
折翼蝴蝶。
也是时候试一试这把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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