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飞英雄传》番外：《黑鳞》4

    现在，让我们暂且从黑鳞的侵略历史中抽身，依然回到现实中，此刻这位骄傲的世界之王甩下一只“监视虫”，无心理会人类总理的报告，从后门独自缓缓离开了会议大厅……它的身躯庞大，像一台皮卡，但却关节灵活，行动自如，完全没有背负重物的感觉，很多机械腿配合自如，协调有序，尾刺则在身后自然地甩来甩去，闪着耀眼的光芒。
    世界之王出了会议室，径直向一条回廊走去，起初它一直沿着这条华丽的廊道前行，在廊道尽头是一座宏伟的高塔，白色的塔体高耸到半空，周身装饰着黑鳞眼睛那种蓝色的符文，人类不知道那算是文字还是电路图，而在塔顶则是一个小小的观景台，幽蓝的光柱像灯塔探照灯那样扫视着周围。
    廊道尽头的一扇精致的大门，这是白塔的入口。
    进入大门则是一条盘旋上升的楼梯，从这里可以到达塔顶的观景台。世界之王在门口默默站了一会，然后开始爬楼梯，爬得并不快，更像是沉思独行。
    就这样，世界之王大概爬了有人类建筑的三十层高，终于来到了塔顶的平台。
    它本可以直接飞上塔顶，那样当然又快又省事；也可以顺着白塔直接爬上来，对于世界之王这都不是难事；但是显然世界之王不愿意那样做，他更愿意如此虔诚地逐阶盘旋而上，这具有重要的仪式感。所以世界之王每次来这里，都要如此一步步爬上来，同时它的悲伤也随着逐渐爬高而聚集得越来越多……。
    站在塔顶，世界之王可以放眼整座黑鳞城市——这是黑鳞在地球上唯一的基地，唯一的聚集地，当却是整个地球世界的行政中心，也就是黑鳞在地球上的首都。世界之王就是在这里向全人类发号施令，管理地球事务。
    这座黑鳞城市位于法罗群岛的一个偏僻岛屿之上，总面积250平方公里，主要设施包括：黑鳞行政大厅，也就是世界之王的皇宫；黑鳞文明与地球文明展示馆；人类官员办公区与生活区；黑鳞文明与地球文明研究所；黑鳞战舰停机场；人类机场；人类港口及物资仓库……最后就是这座高塔，也叫黑鳞精英纪念堂！
    这座城市适和黑鳞与人类共同使用，充分结合了两个文明的特点：既有黑鳞的金属建筑，又有人类的钢筋混凝土楼宇；既有适合黑鳞出入的巨大拱门，也有为人类低空飞车停靠的泊位；既有人类灯红酒绿的生活区，也有黑鳞精密的研究中心……总之两种风格互相交织，各取所需，使得整个城市的画风甚是奇异。
    ……
    这座高塔是黑鳞精英纪念堂！听着就是个不吉利的名字，是不是。所以这是用来纪念那些在各种行动中表现出色却意外殒命黑鳞的地方。
    世界之王来到这里，也是为了纪念一位逝者，一位在世界之王心中最伟大最重要的逝者。
    “黑鳞凯，我的领袖，我的导师，我的缔造者啊！我深切怀念您的一切，我将秉承您的意志，沿着你的道路前进！……”世界之王用超频信号大声祷告，如此整个首都的黑鳞都会接收到它的祈祷信息……很快其他黑鳞的应和声从四周反馈回来，“纪念伟大的黑鳞凯！”、“黑鳞凯是我们的领袖！”“我愿与您共同怀念！“、”怀念黑鳞凯！”、“共同怀念！”
    于是世界之王在心中默念，“黑鳞凯，我的导师，我的缔造者，这些赞美，您听见了吗？……还有这座黑鳞城市，它已经完成竣工，您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曾经共同设想的新世界啊！这就是您的意志。”
    然后，世界之王悲从心来，全身鳞甲颤抖，眼中蓝光闪烁，彻底陷入了对黑鳞凯追思之中。
    ……
    黑鳞凯对人类有独特的认识，也存在独特的感情，它作为一只黑鳞世界的领袖级存在，却可以屈尊去担任谈判官，直接与人类谈判团接触，就是想更多了解人类这种生物。
    整个黑鳞世界都尊黑鳞凯为智者和先驱，就像我们尊敬那些做出接触贡献的科学家那样。而且拥有十二根尾刺的它，本身也是黑鳞最高领袖团的三十位成员之一，不仅仅在人类研究领域拥有权威，在其他黑鳞世界的事物中同样具有极大的影响力。
    而且，这次深入调查地球人类文明的计划，就是黑鳞凯最先提出的。黑鳞凯针对越来越严重的黑鳞种族发展瓶颈问题，提出了全新的解决理论，这个理论需要一个生态环境，经过长期调研，黑鳞凯认为地球人类文明的发展模式有借鉴价值，同时地球文明的发展阶段也刚刚好，有利于黑鳞进行把控和潜心开展实验工作。想来，黑鳞族上一次与其他文明接触还几千年前的那一场战争，黑鳞打败了比它们稍弱的巨龙族，得以结合其优势，将身体比例扩大了28—33倍，这也为黑鳞族与地球文明生物比例匹配打下了基础。
    否则，和地球的动植物比起来，黑鳞真的就是昆虫级别的存在了，那样一来，就算有发达的文明技术优势，也会给统治地球带来不便；而现在黑鳞可以俯下身子，居高临下与人类对话，这些说到底，还要感谢巨龙族的贡献。
    话题扯远了，还是继续说黑鳞凯的经历，它关注到了人类文明，深入研究提出了全新的社会问题解决方案，并最终说服了整个领袖团，带领着黑鳞一族越过隐匿的星云，千里迢迢来到地球开展探索。如果没有黑鳞凯的思想和研究，至少黑鳞一族会再晚到地球300年，甚至是1000年以上。
    但是因为有了黑鳞凯，人类失去了这几百年的窗口期，少了这几百年我们的实力就完全无法抗衡黑鳞，这就是人类的命运，在宇宙中各种机会转瞬即逝，也许对方打个盹的功夫，很多文明就成长起来了，而又因为某个创新的决定，很多文明将被永久锁死在异族的控制之下了。
    ……
    但是谁也没想到的意外放生了！
    这位黑鳞世界的杰出英雄和领袖，伟大的黑鳞凯，竟然会殒命在低等的人类世界！而对此，最难以接受的，而且是彻底被颠覆了认知的，就是面前这位世界之王本人！
    原因很简单：因为黑鳞凯是它的导师，它的缔造者，这些身份按照人类的说法就简单多了——黑鳞凯就是世界之王的“父亲。”
    在世界之王的自我意识第一次觉醒之时（当然，那时他还不是世界之王），它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只大黑鳞的后背上，那只大黑鳞温柔地祝福它的新生，亲切耐心地与它交流，告诉它何为意识觉醒，何为黑鳞的世界，随后它一直依附着大黑鳞，从其言传身教学着如何做一只优秀的黑鳞。过了一段时间大黑鳞给世界之王起了一个名字：黑鳞奥！
    没错！就像你们想的一样，黑鳞凯就是那位黑鳞谈判团的将军，而现在我们面前的世界之王，就是当初被王小球称为“屠夫”的那只“九尾刺”黑鳞奥！
    ……
    本来，当黑鳞占领地球之后，没有谁比黑鳞凯更有资格做这个“管理地球文明总执政官”了，所以第一任“世界之王”理应是黑鳞凯。不过阴差让错，黑鳞凯出了意外，葬身地球，选来选去能够继承其衣钵和旗帜的就只有黑鳞奥了。另一方面因为黑鳞凯死讯的刺激，黑鳞奥成了进军地球的先锋官，就是它干脆利索地解决掉了地球太空防卫军主力；随后它又是第一批登陆作战的黑鳞，身先士卒登陆地球表面开展攻坚战，一举摧毁了人类防卫军总部，促成了战争最后的终结。
    战后，经核心领袖团表彰和批准，黑鳞奥成了临时代理地球事务最高执政官，两年后因业绩出色被核心领袖团最终正式任命管理地球，成了真正的“世界之王”！
    ……
    刚刚我说得太快，也许大家没有听明白黑鳞是如何诞生的！我再解释一下：
    对于黑鳞这种机械生物，它们本没有父母的概念。黑鳞奥原本只是黑鳞凯的外挂设备，通过不断积累经验，逐步增加智力和功能，成为外挂设备中的佼佼者，最终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萌生了自我意识，这样它就成了新一代的黑鳞。从人类的角度这大概就是父子关系。
    理论上所有外挂设备都可以变成新的黑鳞个体，但实际上幸运儿只是极少数，其他设备只能一直作为铠甲工具被使用，直到报废。
    按照传统新生的黑鳞还需要依附老黑鳞继续成长，充当老黑鳞的警卫、参谋、助手、学徒等等，直到自己具有足够制造所需各种外挂设备的能力，最终组建起自己的鳞甲设备团队，并根据对种族的贡献被授予尾刺。
    但不管是一根尾刺的新丁，还是十根尾刺以上的领袖级黑鳞，它们的核心意识只是一块蓝色水晶体，这水晶体无法复制、无法传输、无法修复，可以说水晶体就是黑鳞的灵魂。所以无论鳞甲设备损失多少，黑鳞本身都性命无忧，但反之水晶体受损，就意味着这只黑鳞的死亡，就算拥有多少强大的外挂设备，也是回天无数。
    看来虽然黑鳞的寿命悠长动辄几百年，但是终究逃不开生死循环的宇宙法则。
    ……
    每当世界之王登上这座高塔，就是它深切缅怀黑鳞凯的时刻；也是它心中充满对人类仇恨的时刻！
    它不会忘记那位人类暴徒王小球，就是这个人类亲手夺走了它最尊敬、最重视的领路人黑鳞凯的性命。
    本来黑鳞来到人类世界，占领人类世界，统治人类世界，这些都是完美的；可是唯独缺少了黑鳞凯，缺少了这位大师的关注，这座黑鳞城市马上就黯淡无光，每每让世界之王觉得对人类的统治几乎失去了全部意义。
    不只是仇恨支配着世界之王，在这座高塔上，还有另外一样东西，甚至比仇恨更长久，更深切地折磨着世界之王——那样东西虚无缥缈，却无时无刻不存在于世界之王的周围——那就是黑鳞凯无尽的叹息声！
    那叹息声代表着黑鳞凯的失望，因为虽然表面相似，但其实这并不是黑鳞凯曾经构想的地球新世界！在世界之王的统治之下，黑鳞并没有去充分了解人类，研究进行的磕磕绊绊，几乎没有从人类社会发现任何促进黑鳞的益处，双方依然隔绝而对立，黑鳞凯的计划多数落空，世界之王一直没能找到解决黑鳞一族生存瓶颈问题的好方法。
    作为导师最好的学生和助手，作为黑鳞世界的希望寄托，世界之王，黑鳞奥，它当然也知道自己没有承接导师的意识，甚至是故意扭曲了黑鳞凯的本意，不愿意与人类真正和解，无法深入探索人类文明的核心价值，以致于经常会听到冥冥中黑鳞凯无尽的失望叹息声，那是一种无休止的严厉指责！
    “黑鳞凯一定会失望，失望于我的背叛和无能……”世界之王经常自责但很快又找到借口，“实际上人类文明不值一提，个体数量再多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关键是您的思路已经丢失，您为何匆匆离我而去，没有你指点迷津，我又如何圆你的心意……”
    世界之王的内心经常如此饱受折磨，但它却还是经常来到高塔之上，因为虽然这里让它痛苦，却也是唯一的解药，因为从这里他能看到某个人类一直在经受和自己一样的折磨……这都是后话了，该说到的时候我自然会说的、
    总之，这就是现在的黑鳞奥——变得像人类历史上很多帝王那样的神经质和孤僻，这也许就是统治者的宿命吧——在这高塔之上，它一会抖动全身鳞甲发泄情绪，一会又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