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梦龙努力掩饰住自己面上尴尬的神色,拿起茶盏来一面假装喝茶,一面低头问余象佑和林南星道:“你们会掷色子不啊?”
见两人茫然摇头,抛给他一个“你行你就上,你不行也得上”的眼神,他绝望无比。
也罢,不就是掷色子吗,听王娘子说起来,似乎也就是以点数比大小的玩意。
我且陪她玩一玩,说不定她一高兴,也不管我能不能掷出想要的点数,主动就把故事给说了。
他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点头,对王美娘道:“那晚辈就斗胆掷一回色子。”
王美娘喜笑颜开,赶紧回屋拿出一副珍藏来。冯梦龙凑近一看,那小盅里盛着三个小小的六面正方体,每一面上以或红或绿的颜色点出一到六个圆点。
这不就是骰子吗!
他顿时放下了紧张不安的心,右手一伸:“王姐姐先请。”
男人嘛,总要有点风度。
王美娘莞尔一笑,握住小盅的右手忽然抬起,上下左右有规律地摇动着,还时不时地将手臂上抬下按,挽出好几个手花。
三人看得目不转睛,原来这掷色子也是一门艺术啊。
“啪!”王美娘将小盅定在石桌上,笑道:“四色!”
说完立即掀开盖子,只见里面的三只色子全都是四个点朝上躺着。
林南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了看那三只色子,又看了看冯梦龙和余象佑,发现两人都是一脸“真是邪了门了”的表情。
“好!”她实在忍不住,脱口高喊了一声。
王美娘听她赞叹了一声,有点得意又有点不好意思,搓着手笑道:“多年没玩过了,总感觉有些生疏。”
冯梦龙半晌才合上惊讶到闭不上的嘴巴,抖着手拿起小盅,将色子一个一个放进去。
他试图用一只手抓起小盅,却发现实在有些艰难,只好采用门外汉的办法,两手一同抓着,听天由命地摇了起来。
余象佑看着他一脸的绝望,心想看来今日又要白跑一趟了。
冯梦龙了无生气地摇了一会,学着王美娘的样子将小盅往石桌上一放。
“啪!”他闭眼认命道:“五色吧……”然后将小盅慢慢掀开。
三只色子皆是五点朝上!
王美娘含笑的脸仿佛冻住了一般,她盯着那三只色子,满眼的不敢相信。
看他的样子分明是第一次掷色子,怎么会说掷几点就掷几点?!这门绝技,自己可是练习了好多年,他竟然……这年轻人实在不可貌相,或许方才就是虚晃一枪。
余象佑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冯兄是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绝活?要不是今日,真不知道他竟然会掷色子,还一掷一个准!唉,自己确实无法同他相比。
林南星更是惊得呆住了。
冯相公实乃神人也!看来之前他这种种表现其实是在藏拙,自己须得好好学习他这种为人之道,以后做事万不可事先招摇。
三人虽然各有心思,但都对冯梦龙心生钦佩。
只有冯梦龙,是的,只有他,还闭着眼睛不敢看。
“冯兄,五色!”余象佑拉了拉他。
冯梦龙慢慢睁开眼,在看到结果后瞬间瞪圆了双目。
还真是五色!这是什么狗……汪汪运?!
他扯出一个笑来:“巧合,纯属巧合……”
王美娘一言不发,将色子往小盅里一收,登时又摇了起来。
“啪!”她将小盅一放。
“全色!”
众人凑近一看,果然是都是六点朝上。
冯梦龙心中叫苦不迭。
如果说刚才那次是运气,那再摇一次可未必还有这么好运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照旧将色子挨个放入小盅,两手一握,随便摇了两下就放回桌上。
“我也全色吧……”他毫无期待地将小盅掀开。
六点朝上!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色子,然后齐刷刷地望着他。
太厉害了!他们想。
一次可以是巧合,两次总不是了吧。
他这么年轻就有这般才能,却仍旧表现出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果然高手都是谦虚谨慎,深藏不露的。
只有冯梦龙实在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起自己穿越后的种种事件,他摇了摇头,将小盅放在桌上,一边深思,一边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而这样忧虑不解的脸色和简简单单的举动,在剩余三人的眼中,却又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他们心中不由地升起了对冯梦龙满满的崇拜。
“没想到冯相公有如此才能,实在令人钦佩,”王美娘感慨道,“第一局我输了,第二局是平手,又都掷到了全色,这第三局也没有必要再比了。我说话算话,就把我和秦郎的故事告诉你们吧!”
冯梦龙听她如此一说,赶紧停止了自己的思绪,认真地听起她的故事来。
“我本名唤做莘瑶琴,出生于京都,我爹在城郊开着一个铺子,一家人生活虽然简朴,但也和和美美。
爹爹自小便教我读书习字,琴棋书画我都学了一些,亲戚客人都说我聪慧,将来嫁了人家也不至于被婆婆欺负。
不成想,四十年前京郊遭了灾,铺子也开不下去了,我们全家人只好往南走。谁知我半路上和家人失散,被一名牙婆骗去,说是帮我找父母,却将我卖到了临安的繁花楼入了乐户。
初时我也闹过,绝世、自尽,但是他们总是有办法对付我。后来我那姐妹开导我说,无论如何也要先活下来,若是死了,便一切皆休,想找家人也不能了。
于是我改名王美娘,没日没夜地学习各种他们要求的技艺。我本就有些容貌,后来学成了技艺,便在临安城里得了一个‘花魁娘子’的名头。
我虽然挣了不少钱,得了许多恩赏,却没有一日不想脱离这样的生活。一开始,我也找过那些富商、公子,可是他们都是贪图美色之辈,又大多不满足,得了一个还会想要两个。
时间一久,我渐渐心灰意冷,想着不如自己给自己赎身,终身不嫁也未尝不可。
直到那天,我遇见了秦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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