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小说家》第六十七章 重新开馆（加更）

    见赵维方一脸茫然，冯梦龙却不急着解释，而是拿起曲谱迅速翻找片刻，指着一段调笑词对那名女校书道：“试试这篇。”
    女校书艺高胆大，看着乐谱试弹了一遍，便立即开口唱出。
    这一回她充分发挥出了自己的长相特色，唱到勾人心弦的句子时，竟然眉眼飞动、顾盼生姿，全然没有了方才唱思念词时，娇柔做作的顾影自怜。
    一曲毕，就算是赵维方这样不通音律之人，都觉察出那名女校书在唱这两首曲子时候的不同。
    他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心中不停感慨原来曲子和演唱者之间，居然有如此密不可分的关系。
    “冯相公好巧思！”他不由得脱口称赞。
    女校书也起身一福：“冯相公如此一换，奴家觉得合意不少，唱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冯梦龙谦虚地摆摆手：“一点浅陋之见，效果不错就行。”
    调换曲子的事才刚刚开始，两人在秦楚馆里听了整整四天的曲子，在赵维方连续不断的茫然和哈欠声中，在冯梦龙抓耳挠腮的现场改词中，在乐师和吴帐房明里暗里的钦佩中，总算将所有山歌调整完毕。
    这还没完，他们又花了五天的时间将园中景致重新布置，争取做到了让每一位女校书都有属于并适合自己的演唱舞台。
    等到所有工作全部完成，冯梦龙舒了一口气，一边做着扩胸运动，一边对赵维方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道赵老爷愿不愿意试一试。”
    对他钦佩不已的赵维方自然满心愿意：“冯相公但说无妨。”
    “不如从明天开始，秦楚馆闭馆三日。”
    此言一出，赵维方愣住了。
    闭馆三日？
    那岂不是少了三日做生意的时间，少赚三日的银子？
    眼下秦楚馆周转正难，别说三日了，就算闭馆一个时辰，自己都觉得心痛。
    可是冯相公不像是那等随意做决定之人啊？
    正在他纠结之际，冯梦龙看出了他的心思，停下挥动的手，笑道：“我建议让秦楚馆闭馆三日，是为了勾起大家的好奇心。”
    “此话怎解？”
    “赵老爷，你最喜欢登临楼的哪个菜？”
    赵维方有点迷惑，但也老老实实回答道：“腌笃笋。”
    冯梦龙展颜一笑：“如果你天天去登临楼吃这腌笃笋，时间长了，会不会觉得腻？”
    赵维方点了点头。
    “如果我今天突然告诉你，登临楼决定不做这道菜了，你心中作何感想？”
    赵维方低头想了片刻，叹道：“我虽然有些吃腻了，但一想到以后都吃不到，心中还是不喜的。”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冯梦龙拍手一笑。“我可以不吃，但你不能没有！
    我们要抓的就是顾客们这样的心理，告诉他们秦楚馆里的姐姐要奇货可居了，有见不到的风险了，这样他们才会有抓痒挠腮的感觉。”
    赵维方恍然大悟，感慨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要闭馆三日，就是为了让客人们急上一急！”
    冯梦龙给他送去一个“你很上道”的眼神：“一边让他们着急，一边也给他们一些时间，抹去之前在秦楚馆听曲的固有印象。”
    赵维方面露喜色：“多谢冯相公指点！”
    然后立即唤来几名管事的小厮，吩咐道：“传话下去，自明日起，秦楚馆闭馆三日！若有外人问起为何闭馆，便只说调整曲词，其他不必多言。”
    小厮们齐齐应是。
    冯梦龙赞许地点点头，心想这位赵老爷居然能举一反三，让外界对秦楚馆增加了几分神秘色彩。
    此人虽然不懂音律，之前也没有经营过青楼楚馆，但稍加点拨，上手还是很快的嘛。
    “赵老爷，那咱们三天后见？”
    “冯相公到时候一定要来！”
    冯梦龙摆摆手表示答应，起身和众人告了别，一身轻松地回到家中。
    “二哥，余大哥送了信来。”刚到家中，三弟便递上一封简信。
    他拆开一看，不由得脱口而出一句：“这效率有点过分高了吧！”
    当晚，他在房中写好两张便条，第二天分别送去了秦楚馆和余家书肆。
    ……
    三日后。
    一大早，秦楚馆的大门前围了不少行人。
    “老孙头，你看这秦楚馆怎的突然变了样子，原本一左一右的大狮子甚是阔气，如今怎的换做这等小巧麒麟？”
    “老弟，这你就不懂了吧，麒麟乃龙之子，德才兼备，比起那俗气的大狮子高了不知多少个境界！”
    “还是你懂得多！说起来，这段日子秦楚馆似乎在暗暗做着什么变动，我昨日路过此地，望见里头的陈设都换了不少，看着颇为雅致，文气十足啊！”
    “我看这秦楚馆是想向两京的教坊司看齐吧？”一名挑着箱子的货郎插话道。
    “小哥，此话何意？”
    货郎放下担子，含笑道：“原本这里头的摆设虽说看着阔气，但总觉得少了些文质彬彬的意思。
    谁不知道秦楚馆里的女校书们又会写诗，又会唱曲的，要我说啊，就应该布置得素雅些，才衬得起那些姐姐们啊！”
    “小哥，你这话我不爱听，会诗词的女校书们又不全是那等清丽佳人，也有不少明艳勾人的，若是一概而论，全都换成素净的摆设，也忒没意思了！”
    “好了好了！马上就要开馆了，诸位，我们进去一观不就知道了吗？”
    “就是！还是进去看看再说吧！”
    围观之人七嘴八舌地排起了队，伸着脖子，眼睛直勾勾地只盼着秦楚馆快些开门。
    没过多久，从里面走出一名举着一只大木牌的管事小厮，牌上写着不少时刻，但每一个都与上下两个时刻相隔半个时辰。
    “诸位！”小厮将牌子一立，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今日我秦楚馆重开，有些新规矩需要说与诸位知道！”
    “怎的还搞起花头来了！”
    发出感慨之人的脸上并没有生气的神情，而是满怀猎奇的笑。
    小厮指着木牌大声道：“开馆之后，每回只可进二十人，馆中会有小厮引路，具体入馆时刻请看牌上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