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道长这一笑,仿佛让江轻鸿明白了几分深意。
他长长舒了口气,重整心绪道:“多谢道长提点。”
无瑕道长道:“贫道与公子相识数年,也算相知故人,问一句不该过问的,公子一向胸怀宽广,从不将凡事俗务记挂在心,就如一只自在的闲云野鹤,但为何这次相见,贫道却察觉到公子身上有一股戾气,似在作祟……”
江轻鸿只默然。
无瑕道长又道:“无为便是为,为则是不为。江湖争斗不止,人心若不放自己自在,便永得不到安宁。以后公子若是内心烦闷,不妨就多到此处来走一走,说不定哪天公子便了悟明白了。”
江轻鸿虔敬一礼。
“道长之言,既是有理,也便是无理,想来在下还是道行尚浅,不能参透,若是哪日明白了,再来向道长讨教。”
说完,他便大步而去。
回到房间的时候,苏霆竟就坐在桌旁,苏安也在。
方才似已睡着的二人此刻竟是醒着的。
见江轻鸿漫步而归,苏霆微笑道:“怎么,江兄这么晚还要出去晃悠,莫不是酒瘾又犯了。只可惜这里是道观,不见得有什么好酒,江兄一定是空手而归了吧。”
江轻鸿淡淡一笑。
“还是苏兄了解在下,不过有一点苏兄就想错了,若说道观之中就不会有好酒,那苏兄还真是小看这落风观了。”
“哦?听江兄这话,莫非这观中也有好酒?”
苏霆刚问完一句,忽笑道:“这就难怪,像江兄这样的性格,若此山无宝,怎会引得你这只醉雁落此呢。”
“正是,这道观之中虽有许多清规约束,不过我知道这无瑕道长对酒也颇懂一二。不过这人就小气了些,在下知道他有三瓶珍藏的佳酿,一直收藏着,从不舍得拿出来见人。”
见江轻鸿摇头叹息,面露遗憾之色,苏霆又忍不住大笑道:“江兄这一句话,可就将自己的心事全暴露出来了。这美酒又并非古玩字画,总不能只拿出来,却不让人分享,说来说去,你不过还是惦记着人家的好酒。”
江轻鸿倒也不反驳,含笑答道:“这是自然,苏兄如此了解在下,我再强辩倒显得心虚了,若不是有所图谋,在下定然是耐不住无瑕道长嗦的。”
“修道之人,自以为参悟者,便以为旁人都身处困顿,免不了好为人师。”
“正是,所以方才无瑕道长一顿唠叨,我便忙不迭的溜之大吉了,连酒的事还没沾上边。”
江轻鸿叹息一声。
苏霆宽慰道:“江兄不必懊恼,等回去之后,在下一定要找个机会,与江兄一醉方休。”
“如此甚好,苏家的人果然都很仗义,看来在下很快又有口福了。”
说到这一点,苏霆忽而淡淡一笑。
“上一次,壁丫头没有给江兄添麻烦吧。”
苏壁。
此时忽然提到苏壁,江轻鸿半晌没有还转,等想到上次与苏壁在酒肆会面之事,才道:“壁姑娘看起来文文弱弱,酒量也确实差些,希望她上次回去的时候没有碰到麻烦。”
“麻烦倒算不上,不过江兄知道苏家人多眼杂,我是想着下次江兄若是再缺酒伴,不妨就来找在下这个好朋友,莫要再去招惹那个小丫头了。”
苏霆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玩笑,倒并没有责怪之意。
江轻鸿道:“苏兄果然是爱妹心切,但如此避嫌,难不成是怕在下会欺负自己这位好朋友的妹妹不成?”
“正是,不怕江兄不高兴,在下正是怕自家妹子在江兄身上吃亏啊。”
江轻鸿无奈一笑,感慨道:“哎,朋友一场,想不到在苏兄眼中,在下竟是会欺负女孩子的人。”
苏霆微笑。
“在下所见所识之人并不少,抛开朋友之谊。江兄仪表堂堂,气度不凡,思维敏捷偏又温柔多情,哪个女子见了会不倾心呢。所以不论是外表还是内在,江兄无疑都是个很会欺负女孩子的人。”
江轻鸿啧啧道:“怎么,受女孩子欢迎的人就一定会欺负人么,苏兄如此说,好像有失偏颇吧。”
“别人我不敢说,但说起江兄,在下却能肯定。”
苏霆笑了笑。
“就说那位如花似玉,貌若天仙的小叶姑娘,江兄尚不动心,更不要说舍妹这样的平庸之色。但偏偏江兄又不是个心肠软的人,所以壁丫头若是芳心暗许,那以后免不了就总是要碰钉子了。”
江轻鸿淡淡笑道:“小叶有小叶的好,壁姑娘也自有别人没有的温婉细致,苏兄何必妄自菲薄。在下与壁姑娘只有寥寥数面,谈何芳心暗许的话,只怕会唐突了人家。再说,苏兄说在下是个硬心肠的人,倒确实是有些冤枉了。”
苏霆无奈道:“江兄说这话就不免太不懂女人心了,要女人爱上一个人有时候是比登天还要难,但是有时候偏偏比喝水吃饭还要容易。大概女人本就是因情而生,因情而亡,可不像我们男子一般,雄心壮志,胸有四海。”
江轻鸿点头。
“苏兄这话说的极有道理,可惜这里没有酒,若是有酒,我非要连敬兄台三大杯。”
苏霆又道:“而且我也并没有说错,单单只从小叶姑娘来看,江兄对于心中所爱之人并非一般的严苛。说实话,在下心里真是怕得很,生怕我们苏家的女儿会喜欢上你这倜傥风流的少侠。”
江轻鸿眉宇之间拂过一丝淡淡的玩味,他轻笑道:“不错不错,莫说苏兄怕,在下内心也是怕得很。像我这样的人,就算爱上某人,恐怕最终也只能做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人,所以还是不爱的好,不动心的好。”
但是人的心,人的情又怎会随着意念移转,这一点没有人比江轻鸿更明白……
苏霆也察觉到江轻鸿的心境似很低落,联想到今夜之事,他也似乎清楚了几分。
他的心情又何尝不复杂,他轻轻叹了口气。
“像我们这样的江湖人,注定是给不了女人所期盼的安定的,因为一旦我们开始渴求安定,就更容易失去某些东西。譬如,小勇……”
提到苏勇,氛围中更添一丝沉重。
江轻鸿道:“看来苏兄是知道了什么吧。”
苏霆的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深郁,沉声道:“是的,是有关他的很多秘密……”
他用了“秘密”二字。
密者,秘也。
但凡秘密之事,其背后隐衷若非情不得已,便也是不能正大光明,不可告人所知的。
不可告人,往往就有藏有恶意在其中。
但是苏勇与柳三姑娘之事,追根究底,倒也未曾伤及旁人,低调之处原是情有可原。
江轻鸿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苏霆忽然道:“小勇追随我多年,与其说主仆,不如说如兄如友,原以为他一直尽心竭力,忠心不二,但实在想不到,有一天他会死在我的手上。”
此言一出,江轻鸿眼瞳一震,心中的惊讶与难以置信久久未能平息。
良久,他才挤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苏兄这个玩笑不免开得太大了些。”
这次苏霆没有笑,更没有回答。
一旁站于一旁的苏安冷冷道:“少爷不必自责,苏勇他背信弃义,对苏家不忠,如今的下场是他该得的报应。”
这几句指责字字锋利,就像一把刀扎在苏霆心上,他的神情之中终于流露出难掩的悲痛。
至少江轻鸿从未见过他如此,他本是个极度压抑自己,情感不外露的人。大概无论情感多么内敛的人,总会压抑不住自己心情的时候。
但就在今夜,苏霆与江轻鸿一样,忽而变得有些反常。
江轻鸿已冷静了下来,问道:“看来这背后一定发生了许多外人不知道的事,不过这顶帽子着实不小,不知苏勇是如何不忠不义,背叛苏家的。”
苏安冷冷道:“也难怪江公子有此一问,因为就连我家少爷也是直到今晚才确定,半月之前我们苏府上有一名叫做青荷的侍女被杀,这件事江公子应该是知道的吧。”
江轻鸿非但知道这件事,而且也曾因这件事而怀疑过苏勇,不过这件事除了叶小蝉之外,倒是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此刻苏安骤然说起,江轻鸿也并不意外,但是他只能继续问道:“青荷之事在下当然清楚,难道这件事与苏勇有关?”
“不错,现在已有了铁证,我家公子本打算风凌山庄一行结束,就与苏勇当面对质。”
“铁证?什么铁证?”
苏安冷笑道:“所谓捉奸捉双,拿贼见脏,我们当然是拿到了凶器?”
这次江轻鸿不由不惊讶。
“公子请看。”
话音方落,一个锦盒拿了出来,江轻鸿一眼就认出了这锦盒。
这个锦盒平平无奇,样式并没有什么特别,只因江轻鸿却立刻瞧出这锦盒正是之前有人交到他的手上,而后又被人从叶小蝉手上抢去的那一个。
锦盒打开,露出的正是那条花魁娘子的玉带。
江轻鸿拿在手中,心里却不由思量。
“这条就是花魁娘子的玉带,玉带本该在相思楼的一位名叫柳三姑娘的女人手上,因为她就是这一届的花魁。但是现在这东西却成了杀人的凶器,公子应该也能瞧出这玉带上的翡翠与青荷脖颈上留下的勒痕是一样的……”
苏安说着,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苏霆终于一摆手。
“这件事还是由我从头到尾的说清楚吧,不论如何,江兄与青荷那件事也有些关系,如今既然已真相大白,也该想江兄有个交代。”
他微微停顿,似在整理思绪。
“数日之前,有人将这东西送到了府上,因为这条玉带并不普通,所以很快就想到了青荷之死。苏家一向戒备甚严,能在苏家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本就不是一般外人能轻易办到的,所以有了这条线索之后,任何人都不敢大意。”
苏霆叹了一口气。
于是一切的调查就从花魁娘子的玉带开始查起,但是想不到一查就不得了,从玉带查到柳三姑娘。
柳三姑娘身份特别,一直在相思楼,交际虽然甚广,但与苏家并无来往,事情原本像是陷入了僵局。而柳三姑娘搬出了相思楼这件事引起了苏霆的注意,纸终究包不住火,就在柳三姑娘宅子的契书上,找到了苏勇的名字。
这也得益于苏霆的谨慎,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让苏府的任何一个人插手到这件事情之中来。连一向最信任的苏勇亦然,这倒并非他对苏勇早有怀疑,而是苏霆本就是个极为谨慎的人。
这些与之前江轻鸿得到的线索相差无几,甚至当时他也是因为同一件东西而怀疑到苏勇的。后来他之所以没有将这件事告知苏霆,是证据不翼而飞,他料定口说无凭,更不想打草惊蛇……
但是没有想到,一转眼这东西就到了苏霆的手上。
江轻鸿道:“那苏兄可曾找过柳三姑娘。”
“已见过,开始她避而不见,后来当我拿出这条玉带,她才终于肯见我,不过她却矢口否认了一切,只说这东西丢了。”
江轻鸿眼波流动。
“她否认的一切,也包括她与苏勇的关系么?”
“是的,原本我心中还存有一丝怀疑,倘若柳三姑娘直言,或许我不会这么笃定此事与苏勇的关系,但是她却否认,欲盖弥彰。”
苏霆叹了口气,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种沉重的悲凉,其中不乏心灰意冷。
“苏勇与我的情分不是苏家旁人可比,我实在不愿相信这件事与他有关。”
“可是物证据在,由不得你不信。”
“是的,苏家的规矩是死的,在苏家杀了人,莫说是一个下人,就算是任何一个小姐少爷,也是必须要付出代价的。”
江轻鸿道:“看来这代价一定很严重,才让苏勇不得不隐瞒,也许他只是一时冲动,失手所为……”
苏霆愤然道:“是不是失手,你我心中都清楚,只怪那时我心有不忍,竟没有看出他的真面目。”
“真面目……”
江轻鸿咀嚼着这三个字,神情开始变得意味深长。
这其中当然另有隐情。
否则就算青荷之死真与苏勇有关,苏霆也是不会因此就对苏勇下杀手的。
苏霆道:“因为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跟随我多年的人如今竟会被人收买,反过来要加害我的性命。”
江轻鸿眼瞳一惊。
“什么,苏勇要杀你,难道就是今晚?”
苏霆沉重的点点头。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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