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给我滚出去!”随着一阵杯子砸在东宫宫殿地上的声音,几个宫人连忙从宫殿中退了出来。
太子妃赵佩瑜此时恰好在太子寝殿门外,见伺候太子的宫人一个个都狼狈的出来了,心中便“咯噔”了一下,忙问道:“太子怎么了?”
东宫的总管大人荣富是伺候太子的贴身太监,他见是太子妃来了,连忙与众位宫人一同跪下行礼:“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赵佩瑜向来敬重这位总管大人,她抬手虚扶起荣富,说道:“免礼。太子这是怎么了?”
荣富被身后的徒弟搀着起身,抹去了额头上细密汗珠,恭谦的说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话。这……这不是昨日皇上给将军府传旨,已经订好了婚期嘛…前段日子赐婚的旨意一下太子便想着素闻梁家小姐性子刚烈,断然会退婚的……谁知道…她竟然同意了这门亲事…眼看婚期将至,太子不得不着急…”
荣富说的支支吾吾并不是太清楚,然而这个中缘由,在太子身边的人都知道。
太子无非是担心靖王府和将军府联姻,会威胁到他的地位,当今皇上本就不喜太子,缕缕心生废太子的心思时,丞相和蜀中王便上书劝说,皇上念及先皇后,所以这事总是被搁置。
然而太子文不出众武不超群,更是比不得那文韬武略样样出彩的靖王爷。
以往他总仗着自己身后有文官丞相和武官蜀中王,便不把那娘家毫无背景的靖王放在眼里,如今梅妃娘娘竟劝得皇上赐婚,不仅一向气节高雅的齐景钦没有反对,更可气的是梁焕卿那丫头竟也答应了。
等到他们二人结亲,建威大将军势必要站在靖王这边,朝中那群见风使舵的朝臣必定如墙头草一般倒向靖王。想到这儿,太子着急上火也是情理之中。
赵佩瑜笑了笑,对荣富说道:“没事。尔等先退下,待我去劝劝太子。”
荣富点头福了福身子,说道:“那就有劳太子妃娘娘了,太子现在正在气头上,娘娘说话可得小心点。”
荣富年纪稍长,是看着太子长大的老太监。他是打心眼里心疼太子妃,太子妃在外看似嚣张跋扈,实则在太子这里受尽委屈。
然而面对这些,她又丝毫不放在心上,一门心思替太子料理东宫事宜,安抚其他妃妾。
荣富心疼之余对她又有些许敬佩。
赵佩瑜点点头便朝宫殿走去,身后的菡瑶立刻上前替她开门。
“不是说了让你们滚出去别烦我吗!”还没等她走进去,一只砚台便直直的砸到她的脚下,黑色的墨汁在她的裙摆染开了一朵巨大的花,她往后退了两步,神情有些讶异。
身后的菡瑶见了不由得小声惊呼:“啊呀!”
赵佩瑜连忙给菡瑶递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噤声。
菡瑶一脸歉意的点点头,垂着手跟在赵佩瑜身后。
菡瑶是一路随着自家小姐从蜀中嫁到上京来的陪嫁丫鬟。
她知道,太子娶小姐完全是因为蜀中王的势力,而小姐费尽心思想要嫁给太子,实则是因为年幼时那匆匆一瞥。然而太子却完全不记得了…
堂堂太子妃,蜀中王长女赵佩瑜,这看似风光无两的身份。可谁能知道她嫁给了昏庸无能的太子之后,面对东宫成群的妃妾和根本不疼爱自己的夫君,看着心爱的人成天流连于别人的温柔乡,她只能一味地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个中酸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太子齐景炀坐在卧榻上,见是赵佩瑜进来了,只侧目看了她一眼,又闭上眼睛躺了下去。
赵佩瑜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绕过那只砚台,走到大殿中间,俯身行礼道:“给太子请安。”
齐景炀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赵佩瑜弯曲的膝盖开始颤抖时,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子看向她,说道:“平身。”
赵佩瑜这才慢慢站直身子,身后的菡瑶立刻上前扶住她,生怕她摔倒了会惹太子厌弃。
“你不好好在自己寝殿里待着,来我这儿做什么?”齐景炀皱着眉头说道。
在外他和赵佩瑜演着相敬如宾、夫妻和睦的美好场面,在自己的东宫就完全不需要忌惮这些。
东宫里的人都知道,太子最厌恶的就是太子妃,然而最离不开的也是太子妃。
赵佩瑜浅浅一笑,在齐景炀面前她永远保持着温柔端庄的样子,与十几日前花朝节上那个嚣张跋扈的太子妃判若两人。
她说道:“臣妾得知太子因为靖王与梁焕卿结亲之事感到烦恼,特地前来替太子解忧。”
“哦?”齐景炀顿时两眼放光,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赵佩瑜转身看了菡瑶一眼,菡瑶了然于心,俯身退出了大殿。此时大殿中只有他们两人。
赵佩瑜上前走了几步,跪坐在桌案旁边,她斟了一杯酒递给齐景炀,见他接过酒樽,这才不疾不徐的说道:“靖王与梁府结亲,其目的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无非是觊觎着储君之位,想与您旗鼓相当。然而此桩婚事是由皇上钦赐的,莫说你我,饶是靖王和梁将军也推辞不了…”
齐景炀接过酒樽一饮而尽,赵佩瑜见他喝完了便接过来又斟满一杯。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齐景炀见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便追问道。
她笑了笑,说道:“在祁山行宫时,臣妾便想着毁了她的名声,好让她耻于联姻,谁知一向不理世事的靖王来插上一脚。如今婚期将至,按照民间旧俗,女子出嫁前是要去寺庙里祈福的,然而离上京最有名的寺庙就是云霄寺。云霄寺处在人烟稀少的山中,从上京去云霄寺的途中道路艰险,四周荒无人烟,倘若派人假装山匪在途中伏击的话…呵呵…只要梁焕卿死了,靖王又怎么和将军府联姻呢?”
他们二人四目相对,齐景炀明白她的意思。
他问道:“那你可知她们几时出发?”
赵佩瑜点点头说道:“今日晌午时分,梁焕卿和秦瑞兰便带着几名侍卫出发了。”
“还有秦瑞兰?”他没想到还会有一个不相干的人。
赵佩瑜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意,她说道:“区区一个侍郎之女…即使死了,也成不了气候。”
齐景炀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赵佩瑜虽不得他欢心,可在这些方面,唯有她最懂他心意。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了很久,梁焕卿接连醒了三四次。
随着一阵空灵的敲钟声,她掀起帘子,看到不远处升起缕缕炊烟的古寺,她欢喜道:“是不是快到了?”
车轿旁骑马随行的伸长脖子家臣看了看前方,说道:“回小姐的话,这山路婉转,离云霄寺还有些许路程。”
听到这话,梁焕卿眼神又黯淡下来,放下帘子垂头丧气的坐在马车里,对月白埋怨道:“这云霄寺怎么会建在这么偏僻的山里呀,真是要累死人了。”
月白笑着安慰道:“小姐,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云霄寺就算建在这么偏僻的山里,可还是耐不住人家名气大呀,都说在云霄寺祈福是最为灵验的了。”
就算是月白这么说,可梁焕卿还是架不住身体的劳累,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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