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莫一刻时间,齐景钦体力就有些支不住了,被血水打湿的亵衣粘黏在背后,一阵阵微凉的夜风吹来,齐景钦感觉到身体特别不适。
再往丛林深处走了一会儿,齐景钦抱着梁焕卿的手已经酸痛的没了知觉,那只被鳄鱼牙齿刺穿的手臂也在汩汩的往外流血。
他体力瞬间抽空,单膝跪倒在地上,面部表情十分狰狞,身后疼痛难忍,手却紧紧抓住梁焕卿,生怕她因此被摔出去。
齐景钦寻了一处相对干燥的平地,将梁焕卿放置在地上,他还没来得及喘几口气,便连忙起身清理周遭的丛林。
他将周围一些能拔的灌木草丛拔光,空出一块空地来用以生火。
梁焕卿此时浑身出冷汗,唇齿间呢喃不语,意识不清。
不一会儿,齐景钦从附近拾来一些柴火,用干燥的木絮为引钻木取火,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快的生火的办法了。
很快,木絮被木头钻出的火花点燃,齐景钦将拾来的干燥木柴放置上去,点燃了一堆小却温暖的篝火。
他将梁焕卿扶起来,让她尽量靠近火堆取暖。
可奈何二人身披着湿透了的衣服,夜晚树丛中阵阵微风拂过,很容易着凉。
此时齐景钦顾不上男女之间的禁忌,他脱下了梁焕卿最外层的几件衣服,仅留下一件用以遮体的贴身亵衣,他将华服放置火上烘烤,想着等会儿能让她换上。
自己则解下身上唯一一件亵衣,身后被石头划伤的伤口不算深,救出一些血后便凝结成了痂,将皮肉和亵衣粘黏在一起,脱下亵衣的时候,牵扯到了伤口处的皮肉,齐景钦闭着双眼咬牙忍受,白净的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坐在火堆旁边,不停的翻烤着梁焕卿的华服,整套月白色金丝银线缝制的衣裳,被血和水染出了淡淡的锈红,肩部那块儿被羽箭刺穿,破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大洞。
此时梁焕卿感觉到了火的温暖,意识开始有些回升,可还是昏迷不醒,身上止不住的颤抖,肩部被羽箭刺骨穿过的伤口依旧往外渗着血。
齐景钦突然想起幼时因无聊看过的几本医书中曾写到:蓟草,生长于沟渠和杂草丛中,随处可见,可凉血止血,祛瘀消肿,将蓟草捣烂敷于伤口处可止血。
看着梁焕卿肩部依旧流着血的伤口,他开始四处张望,想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可用的草药。
他对药理并不熟悉,只凭借幼时无聊看过的几本医药书,可奈何他记忆超群,对蓟草的样子还是能分辨出来。
不一会儿,齐景钦便摘回来一堆草药,他从中挑出可用的蓟草便想直接敷在梁焕卿的伤口处,他犹豫了一下,想到书中说到要捣烂才能敷在伤口处,可眼下没有捣药的工具。
齐景钦看了看手中状如野菜般的蓟草,犹豫着要不要将它们送入口中嚼烂。
梁焕卿此时轻轻呻吟了一声,她皱着眉头,看样子十分痛苦。
齐景钦心一横,将手中蓟草全部塞进嘴里嚼烂,蓟草的汁液布满齐景钦的口舌之上,苦涩的令他紧皱着眉头。
觉得嚼到差不多的时候,他掀来梁焕卿的亵衣,露出她光洁又斑驳的肩膀。
又是皮肉与衣物粘黏在一起,他尽量将手上的动作放到最轻,可梁焕卿还是疼痛的轻轻叫唤了几声。
齐景钦慢慢的将嚼烂的蓟草敷在梁焕卿的伤口上,从自己烤干的亵衣上撕下几块布条,替梁焕卿包裹好伤口。
见衣物烘烤的差不多后,他将那些华服披在梁焕卿身上,自己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亵衣去河岸取水。
等到齐景钦回来后,将河水烧开,喂梁焕卿喝下,这时梁焕卿冰凉的身体才渐渐回暖。
可是,夜依旧很漫长。
齐景钦靠在树干上,抬头看着那湛蓝的夜空,又去拾了一点柴火,将火堆弄得更旺。
梁焕卿还没有醒来。
齐景钦看着她皱着眉头的小脸,苦涩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下你嚣张不起来了吧。”
他眼中的梁焕卿,嚣张跋扈,性子乖张顽劣,又极其要强,他能想到梁焕卿为什么会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让魏深他们逃生,这确实很符合她的性格。
在梅妃告诉齐景钦她已经在求圣上赐婚的时候,他就开始注意这个成天无事便想尽办法溜出府门去玩儿的梁府大小姐梁焕卿了。
从前梁焕卿在皇室面前低调的很,即使在上京官家小姐中,她的身份算得上尊贵,可在每次皇宫设宴的时候,她总是想尽办法和秦瑞兰往后面躲,似乎不希望让权贵们认识她。
丞相府的大小姐陆绘灵又极其高调,每每宴会时就巴不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她身上,自己更是想尽办法在皇室家族面前出彩,对于比自己更引人注意的官家小姐,上去就是一通冷嘲热讽,每次宴会的时候,都要和齐望舒呛声。
齐望舒最是看不惯这个丞相府的陆绘灵,知道她倾慕自己的皇兄,所以每次都要想方设法让陆绘灵在皇兄面前出糗。
每次宫中设宴,就是看她们俩拌嘴,齐景钦每次都会找借口不去或者提前退宴。
他也极少注意那个躲在角落里拼命隐藏自己的梁焕卿,在得知自己即将迎娶她为王妃的时候,他心里曾抗拒过,可司南屏将其中利害关系与他分析过之后,他开始对这个女子有了一丝兴趣。
每次下朝后,他和棹棋都会在京中酒家楼上小坐一会儿,梁焕卿不多时就会和她的侍女出现在楼下那条人声鼎沸的街上,一会儿看看饰品,一会儿吃点小食,一会儿又多管闲事的对弱者出手相助。
他坐在酒楼上点一壶老酒,不饮,只单单给自己斟满放在面前,他看着梁焕卿大多时候都是漫无目的的闲逛,有时候身后还会跟着一大堆精干的家臣,她本人就拉着一张黑脸不高兴的走在最前面。
他总觉得,这个单纯的女子实在不适合做王妃,不,应该说她根本不像生在上京的女子。
齐景钦想着这些,又看了看此时正在昏睡着的梁焕卿,低头笑了笑,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和脉搏,感觉到逐渐平稳之后,心下如放下一块巨石般松了一口气。
他靠在树干上,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眼前的篝火不停的发出啪嗒的声音,周遭静谧一片…
军中事务繁重,再加上如今梁焕卿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更是牵动着梁风眠和梁寂的心,他们此时第一次感觉到了迷茫,不知所措。
皇宫,梅妃寝殿。
早该熄灭的烛火依旧亮着,梅妃娘娘梳洗过后本该上床休息,可她感觉到心慌,在殿中来回踱步。
云惜姑姑在殿外看着梅妃娘娘来回走动的身影,不禁出声劝道:“娘娘,歇下吧。您这样熬坏了自己的身子,等王爷回来了可得心疼啊!”
梅妃看了看窗外,听云惜这么劝导,也只好躺回床上,她阖不上眼,心中一直放心不下…
东宫,太子妃寝殿。
赵佩瑜从齐景炀那儿回来后一直将自己锁在寝殿中不肯出来,晚膳也曾用过,一直到了半夜三更,菡瑶还端着晚膳在门口苦苦求着赵佩瑜出来吃一口,可她依然坐在床沿上,脱下了繁重的象征着身份地位的华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亵衣,抱着腿坐在床沿,看着窗外的月亮,眼角是也曾抹去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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