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钦背着梁焕卿在丛林中行走,他们顺着河水流淌的方向走去,期待着能顺着河水找到走出这片丛林的出口。
梁焕卿趴在齐景钦背上慢慢昏睡了过去,无论齐景钦如何呼唤她都没醒过来,呼吸也逐渐变得虚弱,身子愈发滚烫。
齐景钦知道,这个时候她必须得到大夫的治疗,可眼下身处荒林,四下荒无人烟,他手臂上的伤也使他疼痛难忍,体力不支,几近到崩溃的边缘。
齐景钦背着梁焕卿,艰难的一步一步走着,突然脑子一阵眩晕,他连同背上的梁焕卿,一同倒了下去。
在眼前,他从茂密的树林中窥见灰蒙蒙的天空,今天是阴雨天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景钦慢慢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翠竹做的屋顶,他正躺在一个有镂空床架的矮床上,床架四面缠挂着素净的帷裳。
整个屋子是用翠竹做的,看样子是刚做不久,竹子还是翠绿绿的光亮,空气中弥漫着翠竹的清香。
齐景钦低头看自己的身子,满是破洞血迹的亵衣已经被换成了干净朴素的布麻衣料,穿在身上虽有些不贴肤,但好在整洁合体,手臂处被鳄鱼牙齿刺伤的伤口也被包扎的严严实实,身后几处破裂也抹上了药膏。
齐景钦强撑着身体坐起来,他环顾四周想要找梁焕卿时,才发现屋内空无一人,从虚掩着的小窗中往去,是一片竹林。
竹屋的主人依山傍水造屋,用的也是这四周随处可见的翠竹。
正当齐景钦着急的准备下床时,有一个身着天青色烟萝裙、满头青丝简单的用同色丝带扎成两股辫子的幼小女孩儿推开了门。
她端着一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进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碗,不敢让其洒落一滴。
碗中盛放的东西似乎还有些滚烫,女孩儿进来后连忙将碗放在桌子上,而后不停的摸着耳垂,对着手指吹气,那慌慌张张手忙脚乱的样子十分可爱。
女孩儿放下瓷碗后,才转身注意到了醒来的齐景钦,她看到齐景钦半倚着床幔正盯着她看时,她笑了,露出了一排整洁的牙齿,眼睛弯弯的,像极了一捧清泉。
这是上京权贵家的小姐们不曾露出过的笑容,天真无邪,纯净美好。
女孩儿小跑着来到齐景钦跟前,笑着说道:“爷爷就猜到你此时醒了,特意让我送来一碗鸡汤,让你补补身子。”
说完,她还侧过身指了指那碗被她小心翼翼端进来的鸡汤,在日光中飘忽着氤氲。
齐景钦这才知道原来是一对爷孙救了他们,他点点头,正欲问女孩儿与他同行的梁焕卿的下落时,女孩儿拉着他的手,牵着他坐在桌子前,用奶气稚嫩的声音说道:“快喝吧!喝完了我还有很多事儿呢。”
女孩儿脸上肉嘟嘟的,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让齐景钦看的心下觉得好笑。
女孩儿好像感觉到了他的轻视,她鼓着腮帮子,叉着腰说道:“你快喝呀!”
齐景钦点点头,拿起汤匙搅了搅这碗香浓的鸡汤,想等到凉一些再喝,他对小女孩儿说:“你先去忙你的事吧,我会喝完的。”
小女孩儿抽出桌子下的圆凳,坐在上面,小腿够不着地,还不停的晃悠,双手支在桌子上,托着自己圆呼呼的脸蛋,口齿不清的说道:“不行,爷爷让我盯着你喝完。”
齐景钦嘴角微微上扬,低头喝着鸡汤,小女孩儿则坐在一旁盯着。
不一会儿,齐景钦将鸡汤喝完,女孩儿心满意足的端起瓷碗就要跑去找爷爷,齐景钦赶忙叫住她,问道:“你们救我时,可曾有见过一位衣着华丽满身是血的女子?”
女孩儿站在门口,手中捧着瓷碗,眼神飘忽到了屋顶上想了一会儿,说道:“嗯…满身是血的有一个,衣着华丽倒是没有看出来。”
齐景钦忙问道:“快带我去看看!”说着就要走向门口。
女孩儿挡在他前面,倔犟着小脸,说道:“不行爷爷说了,你喝了鸡汤得好好休息,况且那位小姐还没醒呢,爷爷说过不许我去打扰她的,你也不许去!”
眼看着齐景钦就要走出去,女孩儿小跑着到他面前退了他一把,可奈何身高不够,只够的着他的大腿,她生气的娇嗔道:“你不许出去,爷爷说了”
“清欢!不得无礼。”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位鹤发老者,衣着朴素节俭,浑身上下却散发出智慧的气息,他面色和善,那双眼睛尽管是教训孙女时也是透露出一股慈爱。
老者见齐景钦醒了,笑着对他拱手拘礼,问候道:“公子可曾安好?孙儿不懂事,还请公子莫怪罪。”
这个被唤作清欢的女孩儿见爷爷来了,便连忙躲到爷爷身后,用他宽大的衣袖遮住自己的身子,偏生又露出一个脑袋看着两个人。
老者是泾州人,自小生在泾州,长在泾州,念及自己年纪已过古稀,想来一直只在戏文中出现过得上京看看,便携孙女一同来上京小住。
可奈何上京租户多,老者和孙女所带银两并不足以支持他们长久住店,于是便亲自在上京城外一处荒凉地搭建了一所简陋的小宅院,如今已住了两月有余,也该到回泾州的时候了,没想到竟在离竹屋不远处的地方救回了两个人。
老者不常进城,于他而言,能看看上京已然是一件极美的事儿了,看过便不再想了。与孙儿在这静谧的林中享天伦之乐成了老者最大的快乐。他并不能认出天朝靖亲王和建威大将军府的小姐,只单凭借他们身着的锦缎得知他们并非普通富贵人家。
齐景钦也拱手回礼,说道:“多谢先生出手相助。”
他凭借老者身上淡淡的墨香和说话时不疾不徐不卑不亢的态度,大致能判定老者是个读书人,唤句先生总是没错的。
“与公子一同的小姐方才醒了,正巧也问起公子。”老者笑了笑,侧着身子让出一条路,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笑道:“公子随我来。”
季清欢捧着瓷碗,先行一步跑了出去,她蹦蹦跳跳的朝梁焕卿房中跑去。
老者笑了笑,对身旁的齐景钦说道:“清欢虽是女孩儿,却要比男娃娃还能干、调皮一些。”
齐景钦附和的点了点头。
等老者和齐景钦走到那个房间的时候,季清欢早早就替他们推开了门,此时正趴在梁焕卿床沿上与她逗乐。
齐景钦见到梁焕卿,连忙走过去,老者招手唤来季清欢,吩咐她去厨房盛鸡汤,让房间中只留下他们二人。
梁焕卿依旧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她眼神黯淡无光,满是疲倦之意。
可好在如今有了安身之所,不似在林中一般饥寒交迫,落魄至极。
二人相互寒暄片刻,老者端着两碗鸡汤在门外轻轻叩门,说道:“小姐和公子昏迷已久,老夫特意炖了一些鸡汤,给你们补补身子。”
齐景钦走过去打开门,接过老者手中的鸡汤,道:“多谢。”
他低头一看,就是刚才喝过的鸡汤,香浓回甘的味道在口中荡漾久久不去。
老者笑了笑,说道:“公子何必如此客气。”
梁焕卿也道了一句谢意,老者摇摇头,抬手示意二人趁热喝。
趁着二人喝汤之际,老者坐在一旁说道:“眼下公子的伤口老夫已经用金疮药包扎了。可小姐肩膀的伤口太深,几近被利器刺骨穿过,老夫总归不是大夫,只得替小姐做简单的止血,其余的还得赶紧去上京城找专业的大夫治疗啊,倘若落下什么病根…”
他没再往下说。
齐景钦梁焕卿二人对视一眼,知道老者出于关心才这般劝说,二人也想着尽快回到上京,于是喝过鸡汤便要动身离开。
离开时齐景钦欲让老者留下姓名,方便日后报答救命之恩,可老者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在二人离开后,老者和孙女季清欢便搬离上京,回泾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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