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语人》第十八章 帝国的狗屎逻辑

    人类总是这样，对于自己身边的人或是事物，就算是已知证据再充足也不会轻易地去完全相信。
    而是非要等到对方亲口承认，才算是尘埃落定。
    仿佛是生怕自己冤枉了好人。
    当然，侦探和司法工作者除外。
    ……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雷瑟就是司法工作者，神龙帝国的司法者……
    “为什么？”
    过了几个呼吸，幽影终于睁开了眼睛，满眼复杂的问道。
    雷瑟是他认识了一年多的人，是他进入神龙帝国的领路人，因为某种原因，他俩虽然算不上是什么生死之交，但勉强也称得上是朋友。
    真的只是勉强，所以幽影的眼神仅仅只是复杂而已。
    对于雷瑟的背叛，他虽然难受，但还能接受。
    “什么为什么？”雷瑟歪了歪头，似乎是奇怪幽影怎么会问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身为神龙帝国的密谍，这是我的任务。”
    “我是说你当初为什么要拉我入教？！”幽影阴沉着脸。
    “哦，你是问这个……”雷瑟恍然，“红龙教隐藏在帝国的卧底堪称数不胜数，把帝国的情报系统渗透的向筛子一样。
    可是帝国的密谍却很难混入到红龙教中去。我在红龙教中颇有些孤立无援，便想找些帮手，与其冒险笼络红龙教徒，不如自己找人进红龙教帮我……”
    “帝国的人，进红龙教卧底怎么会难？”幽影道。
    “红龙教毕竟是个地下组织，需要隐藏自己，所以对于新进人员的考察十分严格。底细不明的人便不会允许其接触核心区域。而帝国则不会。”雷瑟道，“况且滥竽充数，当然比鹤立鸡群很容易隐藏自己。”
    虽然雷瑟的话说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幽影还是听懂了。
    红龙教的人去帝国卧底就是滥竽充数，你帝国的人来红龙教就是鹤立鸡群？！
    “你是说帝国的人就比红龙教的人素质要高？”幽影挑眉道。
    “虽然我并非这个意思，但是你这么理解也没错。”雷瑟一摊手，“帝国的谍报人员，全都受过帝国的专门培养，个个都是顶尖的人才，放在大多没受过什么教育的红龙教中，确实有些显眼……”
    幽影眯起了眼睛，决定不再和雷瑟计较这个问题，便借着说道：“所以，你想找的帮手就是我？”
    “没错，我当时一看就知道你不是神龙帝国人。虽然底细不明，但是想必不会与红龙教有什么牵扯联系，这是我看中你的主要原因。”雷瑟道。
    “就这？”
    “当然不止，当时，你与村民素不相识，却出手相助，说明你是一个有侠义心的好人。
    并且你还谋而后动，能观察全局，然后抓住时机，杀死了领头士兵。就这份心性手段，就算放在密谍中，也属是上等。
    你的资质不错。”
    幽影点点头，算是认了雷瑟的说法。
    “既然你是打着这个主意才找我进红龙教的，可为什么你却从没和我提过？”
    “那是因为，自从你进入红龙教不久之后，我便在你身上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就是这些事情，让我打消了这个主意。”
    “我什么奇怪？”幽影皱起了眉头。
    “那就是，你对于那所谓红龙神有着不讲道理的坚定信仰……”
    “什么？！”幽影瞪圆了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
    “是的，你自己也许没有意识到，你对于红龙神的信仰就算是在红龙教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
    虽然你每次在跪拜红龙神画像的时候，都是一副不情愿的表情，但是，你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相信红龙神是真正存在的人。
    别的人跪拜神，大多是把神当做一种精神象征来拜。他们心底并不相信世上真的有神。
    红龙教如此，大陆第一宗教的光明教会亦如此。
    也有狂信者，他们真的相信有神，而且就活在他们头顶的天上，时刻注视人间。
    但他们也不相信自己有生之年能见到神。
    人类信奉神，但是神与人之间却必须有距离，这是所有人类信徒的共识。
    但你不一样，你虽然表面上不尊重神，但是你却是最信神的，给人的感觉甚至是你真的认识红龙神，你亲眼见过他。”
    幽影心说自己何止是亲眼见过他，自己还和他一起上过青楼，一起喝过酒，一起杀过人，一起帮三公子泡妞，一起帮三公子上位，自己还打过他呢……
    幽影瞥了一眼赤麟。
    赤麟正蹲在一旁全神贯注的看着地面，对他俩的谈话充耳不闻。
    幽影觉得赤麟之所以看得这么专注，应该是因为那地上有一个蚂蚁窝……
    赤麟看蚂蚁窝的时候总是这么认真，就像是他观察人类一样。
    当然，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赤麟观察人类就像观察蚂蚁窝一样。
    在众生平等这一条上，赤麟和那些传说中的神真的很像……
    幽影忽然想到……
    然后，他便发现自己久违的走神了。
    待在赤麟身边的时候他总是容易走神，可能是因为太过安全所以松懈了……
    幽影用力眨眨眼，集中了一下精神，望着雷瑟道：“雷瑟，你在红龙教卧底，堪称九死一生。”
    “这个自然。”雷瑟点点头。
    “红龙教的人对这次的任务看得极重，但却因为你的出卖，导致功亏一篑，还差点全军覆没，一旦被人知道，红龙教的人是不会放过你的。”幽影道。
    “如果不是你突然想动瑞云城的话，我也不会这般仓促行事，然后给你露了一个这么大的破绽。”雷瑟道，“城池归属，是帝国的最后底线，一寸都不可失，是红龙教的人……不，是你做的太过了。”
    “城市从来就不是什么底线！人才是！神龙帝国从上到下都已经烂透了！它不值得你这么赴汤蹈火！士兵肆意屠杀老弱孩童的场面你也是亲眼得见！我不信你会无动于衷！这样的国家，就不应该存在！”幽影说着话便忽然红了眼睛。
    “狭隘！神龙帝国子民何止万万？！帝国疆土何止万里？！”雷瑟仿佛被踩中痛脚一般，忽然激动起来，“你所见者，不过冰山一角，红龙教所以为者，不过管中窥豹，以偏概全！”
    “你说什么？！”幽影声音颤抖，“事实俱在，难不成你还要为神龙帝国狡辩吗？！”
    “帝国士兵数百万！数目之多难免有参差不齐，偶尔有一两个丧尽天良的败类何足为奇？！
    这世间帝国，又有哪个敢说自家军队从未欺压良善？！
    我承认，你我所见确是天理难容，但是放在这么庞大的帝国中，这不过是癣疥之疾，何足道哉？！”
    “何足道哉？！！”幽影满脸的不敢置信，手中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噌”的一声抽出一半，“我去你妈的！癣疥之疾？！你自己信吗？！
    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只是极少数，红龙教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信徒？！
    红龙教的人宁可相信这么一个可以灭世的巨龙，也不愿意相信他们的帝国！”
    “那是愚民无知，受了邪教的蛊惑！”
    “我呸！你个畜牲！当初舍命保你的村民们也是无知？！”
    “……”
    雷瑟沉默了，因为就这一点他确实无话可说。
    “我承认，帝国确实有问题，但是远远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雷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我看你才是无药可救！”幽影沉声说道。
    雷瑟叹了一口气，也不计较，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见几个人死的惨，便想一口气推翻帝国，但是你想过没有？因帝国而死的人固然有，但是受帝国庇护的人更多！
    与后者相比，前者真的是不值一提。”
    幽影忽然愣住了。
    几条人命不值一提……
    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以雷瑟为代表的帝国人，根本就没把普通人当作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只是一个个数字！
    是可以以利益权衡，与其他东西作比较的数字……
    ……
    雷瑟见幽影不说话便接着说道：“你可以设想一下，如果红龙教真的揭竿而起，到时候势必会生灵涂炭，人们死伤不计其数。
    而且，平风关也定然会因此守不住，这样一来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如果你不想无辜的人死的更多，那么帝国就乱不得！”
    “呵呵。”
    幽影不禁冷笑一声。
    这他妈是什么他妈狗屎逻辑！
    你们一边草菅人命，不拿人当人！一边却还叫人顾全大局，不动你们？！
    幽影现在真的是死心了，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便一比旁边还在看蚂蚁窝的赤麟。
    “没关系，您放心，就算没了神龙帝国这天下也乱不了，因我红龙教有红龙神！
    倘若海族真的天生畏惧龙，我们红龙神大人……
    一人可镇平风关！”
    幽影说的豪情万丈，这就是不讲道理了。
    “……”
    雷瑟沉默不语，因为这回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赤麟猛地一抬头，看向幽影，心说你这个人类说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