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语人》第一百九十五章 现实

    随着赤麟那一声随意的“啊”响起。
    贝恩那蜷缩成一团的身体明显的抖了一下。
    “……”
    贝恩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因为他什么都不想说。
    这可以说是个不出意料的意外！
    虽然说起来有些矛盾别扭，但正是这种矛盾别扭，却很有人类的特色。
    这种矛盾别扭的出现，依旧是因为人类那感性的思考方式。
    斯蒂亚单挑魔王，实力差距之悬殊，别人不知道贝恩总该是清楚的。
    贝恩知道魔王曾和赤麟打了个不分上下。
    就事论事，斯蒂亚被魔王打死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像贝恩去问剑剑圣然后被一剑捅死那么的理所当然。
    可是像“斯蒂亚真的会死”这样的念头，却从未在贝恩的脑海中出现一秒。
    因为在贝恩心中，斯蒂亚就不会死。
    她怎么会死呢？！
    她被赤麟抓住了都没死。
    她那样好，她那样光明，那样耀眼，简直就是光明神最虔诚，最完美的信徒。
    她要是这就样死了，这个世界还有天理吗？！
    光明神还值得相信吗？！
    ……
    贝恩浑身颤抖，心中满是对这个世界或是神明的诅咒与谩骂！
    啊～她就这样没了？
    以后再也不能与她说话，听她说话。再也看不见她自信的笑容和那金子般耀眼的长发……
    从此，再也不可能见到她了……
    为什么……
    他明明还有好多话想和她说，还有好多事想和她一起做。
    全都办不到了……此后余生，所有有关斯蒂亚的一切，就只能报以遗憾……
    “为什么？”
    贝恩没有抬头，依旧把头埋在手臂里，但是声音听起来就像刚哭过一样。
    “什么为什么？”
    “你不是带斯蒂亚去精灵岛了吗？！精灵女王不是有生命之泉吗？！那东西不是号称只要还有半口气就能让人恢复如初吗？！不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吗？！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没有救回她啊？！”
    贝恩说道最后，声音渐渐变成呐喊。他依旧没有抬头。
    但是赤麟却能看见他脖子变得通红，上面青筋毕露，膝盖处的布料被濡湿一片。
    赤麟看了怀中的女孩一眼……赤麟并不清楚人类对于“女孩”与“女人”是如何区分和界定的。
    但是赤麟姑且想要这么称呼斯蒂亚，因为听起来好听。
    为什么没能救回她……
    因为她到精灵岛的时候已经没有那半口气了。
    因为活死人肉白骨只是人类的一种夸张的修辞。按照人类的这个说法，光明圣典也可以救回斯蒂亚，但是事实上并没有。
    因为魔王的冰对人类来说真的很麻烦，就连精灵女王都束手无策……
    ……
    贝恩的问题赤麟能就能随口就给出他好多种答案。
    但是赤麟也都没有说，因为他现在已经明白了。
    有的问题，根本就不需要答案。
    它只需要被问出来。
    贝恩的问题赤麟也想问一问这个世界。
    为什么人会死的如此轻易，仿佛不曾在这世上留下过痕迹。
    但是一想起死在自己龙炎之下那些自己都记不清的人类，赤麟到底是把这个问题咽了回去。
    他没有资格质疑人类的死亡……
    ……
    只是贝恩与赤麟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一个问题。
    认定一个人不会死才是这个世上最不讲理，最任性的事。
    余者皆不足论……
    面对贝恩的问题赤麟不想回答，沉默以对。但是他不能一直沉默下去。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现实。”赤麟看着贝恩道，“但既然是现实，你早晚都要接受，没有办法。”
    贝恩终于抬起头来，看向赤麟，诧异于一只龙怎么会说出这样无力又无奈的话。
    活像一个生活不顺的中年男人，面对生活的压力无法反抗，也无处逃跑，只能说服自己接受它……
    呵呵……
    贝恩忽然在心里嗤笑一声，忽然觉得“现实”真是牛逼啊。
    它真是能强迫人做任何事。
    它有甚至时能给你的嘴里硬喂屎。
    而你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嚼，要么生咽。
    但这是人类才会有的感觉啊！
    赤麟你不是龙吗？!
    你们不是有能力改变现实的种族吗？
    贝恩透过朦胧的，溢满眼眶的泪水，冷冷的看着赤麟。
    那目光就算透过温柔的眼泪也依然锋利如刀。
    他忽然抓过身后墙头上的一捧雪，用力的朝赤麟丢去，那抛掷的气势与力气，仿佛他扔的不是一捧雪，而是一把暗器，欲取杀父仇人的首级。
    他扔的很准，雪团直接命中赤麟肩膀，纵然散开也没溅到斯蒂亚一星半点。
    “都是你！你装什么无辜难过？！这些事难道不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吗？你早就知道斯蒂亚会死，你连墓碑都为她雕好了。”贝恩道，“要是你早点去找斯蒂亚，而不是摆弄那块石头，她又哪来的机会和魔王拼命？”
    贝恩这话，无论是谁听见了都会觉得很过分。
    赤麟也尽力想让斯蒂亚活着，但只是迟了一步而已。
    斯蒂亚的死，赤麟并没有责任。
    一个人死了，你要去责问害死了他的那个人，而不是责问旁边的人你为什么没去救他。
    但是唯独赤麟并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贝恩说的对。
    这一切都是他纵容，犹豫的结果。
    对于他而言，他确实有很多的机会可以救下斯蒂亚。
    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没有那么做。
    “你说的没错，斯蒂亚的死确实有我默认的因素在。但是我不认为我错，我只是尊重了斯蒂亚作为一个智慧生物所做出的自主选择……
    她选择了死，我觉得这是一个伟大的选择。
    人类……不，应该说是任何生物，都没有选择生的能力。
    可虽然他们没有自由的生，但是他们可以选择自由的死。
    只是做这个伟大选择的生物向来很少。
    绝大多数的生物都是被动死的，包括我在内。
    我们死的像生一样不自由。
    可斯蒂亚却选择了主动、自由的死，我认为这是超越了我的选择。
    我又哪里有资格去阻止她呢？
    我只能尊重她，目送她，然后对这个没有她的世界发泄不满。
    你也应该尊重斯蒂亚这一伟大的选择。”
    赤麟看着贝恩认真说道，那目光仿佛是想要传达些什么。
    贝恩并没有什么感触，他只觉得荒谬极了。
    他打从心眼里觉得，信仰赤麟的红龙教真他妈是一个实至名归的邪教组织。
    曾经信仰光明神的贝恩，对于信仰问题有过这样一个简单的思考总结。
    邪教与光明教会这样的正统信仰有什么区别？
    那就是正统信仰都会在教义里禁止信徒自杀。
    不论是邪教还是正统信仰，都把死后的世界描绘的无比美好。
    真正有信仰的人对信仰中描绘的世界深信不疑。
    所以当他们在生活中活的艰难的时候，难免想要去见见上帝或是别的什么神，从而获得救赎，得到永远的极乐和幸福。
    与宗教描绘的世界相比，现在的生活实在是太糟了。
    所以，为了防止信徒一时冲动，各个正统宗教都会在教义里禁止信徒自杀。
    他们宣称自杀的信徒不但得不到极乐，还会永世受苦。
    然而邪教里就从来不讲究这个，所以邪教中人都有一种疯狂的，不怕死的特点。
    因为他们真的不怕死，甚至还想早点死。
    在贝恩看来这就是正统宗教与邪教最大的差别。
    如今赤麟如此推崇自杀这种事，那红龙教自然是邪教无疑了。
    “像你这种邪教之神，别用你的手碰斯蒂亚，放下她！”
    赤麟耸了耸肩，“那你得先告诉我，她带来的那口棺材放在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