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无声对天地笑这般斩钉截铁也是不由纳闷,他也有猜测笑笑不会答应,可不曾想到竟会这般干脆。
“世子殿下的野心太大了,现在的易水寒虽说没有太多洪荒鸿蒙境界的高手,可你想想看,不说鸿蒙境的高手,洪荒境界的高手也不是漫大街。易水寒如今的实力足够应付临城会遇到的危机,如果你再将仙奴法门传给易水寒门人,那,未来会发生什么,你可有想过?”
泪无声点了点头,是啊,他是忽略了这些。
正如一个家财百万两的人只会去看同等家财,或家财千万甚至更多的那些人。他们不会知道他们这一类人到底有多少,也忘了不如他们的人,又有多少。
世子殿下是个怎样的人,泪无声也基本明白。
若大殿下还在,世子殿下可以做个舞文弄墨逍遥王,可大殿下早早不在,世子殿下只能用他孱弱身子扛起整个临城。也是如此,世子殿下的野心在一点一点暴涨。
“笑笑,我将黑山的人引给了世子殿下,是对,还是错?”
天地笑摇了摇头,道:“我明白这是你在报恩与朱家,可那件事,我至今都认为是错的。那些被黑山邪术害死的易水寒门人,我至今觉得,对他们心怀愧疚。”
泪无声点了点头,道:“是啊,他们作为名将功成的枯骨,太过憋屈了。那这次听你,不再掺和了。”
天下笑笑颜如花,道:“嗯,就该如此。”
可这哭笑二人不知的,是不过一刻钟后,关于城门口的事,关于二人谈话中关乎仙奴的事,也都传进了朱谏男的耳中。
朱谏男今日没有去批文,他邀来了一人,还是那个西地之主,仲西侯。
交往有些日子,朱谏男对仲西侯的感觉渐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他不清楚仲西侯是否是个可信之人,也不清楚祖父看中的西地,到底有多大能耐。
仲西侯有多强?
朱谏男也是不明白,也不想太过明白。毕竟他同仲西侯算不得朋友,更不是知己。未来是否会是对手,尚且不知。唯一能说的,现在姑且算作同盟,合作伙伴。
对于城门口的事朱谏男并未瞒着,因为他也信仲西侯在金陵城有不少势力,知道那些也不过时间问题。可对于泪无声那偷听来的,竟也一五一十,毫不藏掖的相告。
可若说当真是完整,也不该这般说,他隐瞒了一件事,那件事,关乎黑山邪术。
仲西侯举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问:“纵横子看来受伤不轻,否则敏锐感怎会这般差劲了。”
朱谏男摇了摇扇子,他躺在藤椅上,满脸带笑看着透蓝云稀的天空,微风吹过,颇为舒服。他从一旁的小木桌上举起了一个琉璃杯,琉璃杯里头是鲜红若血的葡萄美酒。
微微抿了一口,用舌尖去感受,又将美酒藏到舌体下方,最后咽下,唯有如此,才能将葡萄酒的美味彻底吸取。
“侯爷,可有兴趣?”
仲西侯放下了茶杯,看着朱谏男,却是干脆地摇了摇头,道:“的确有很大的诱惑力,可惜啊,孤是一城之主,孤也自认,商贾之道算不上差劲。以物换物,若无物可换,交易如何继续?”
朱谏男觉得有趣,问:“那么,侯爷认为,小王想要的是何物?”
仲西侯摇了摇头,他可不愿多耗心思去猜这金陵城世子殿下的心思。
朱谏男今天竟是一反常态,所有东西都不藏掖,该说的都似准备一股脑告知一般。
“或许泪无声是认为,若我临城,若我朱家得了他这仙奴法门,会蛇心吞象。可惜,这一次,他看错了小王。他是忘了,宏图霸业,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可小王最缺的,就是时间。”
仲西侯眉头微微一皱,他不曾想到时间对于朱谏男来说会这般紧迫。
“过不了多久,孤也该回西地了。老龙王终究没有将孤想知道的东西,全盘告知,不过也无所谓。殿下,若给你十年,你可会想着取而代之?”
这问题犀利,可朱谏男听了却是哈哈大笑,笑声气息雄厚,全然不像身体孱弱,不日将死的样子。
果然啊,身体健康,才能为所欲为。
朱谏男颇为享受,能放肆笑,能放
肆哭,能饮烈酒,能骑骏马。他贵为王子,如果不逍遥度日,那才是糟蹋。
仲西侯也对今日朱谏男的身体状况颇为好奇,这身子骨,可不像什么孱弱将死之人。可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一事,仲西侯也是不由心中替这世子殿下悲哀。
回光返照,日不久矣么?
“今日不说假话,若再给小王十年光景,小王定要这大邺王朝改了姓。可惜啊,或许是心太大了,天也容不得我。”他又看向了仲西侯,依旧是满脸笑意,问,“侯爷还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多的光景,侯爷有这般多的年月可度过,可会想要天地换日月?”
仲西侯也很爽快摇了摇头,道:“孤对逐鹿天下,难起兴趣,西地为侯已经足够。”
面对这等回答,朱谏男竟是摇了摇头,颇为可惜的样子。仲西侯看到了,也是觉得有趣。自个儿没有争雄之心,还错了不成。
“今日寻侯爷过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仲西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满满一杯。
“小王想请侯爷帮忙,明着去夺一诺性命。”
这话出口,如何令人不惊讶。可仲西侯将茶杯举起,没有茶汤洒落,他一口饮尽,颇为解渴。
“吓唬,还是打残?”
仲西侯的反问也是有趣,是吓唬一下,让朱一诺长点脑子,还是索性打残,在身体上留下记号。
朱谏男哈哈大笑,仲西侯就是仲西侯,和这样的人聊天,果然毫不费力。
“吓唬吓唬,他可是小王同父同母的血肉兄弟,如何能伤着。”
仲西侯竟不屑冷哼一声,道:“唯有同父同母,才算得上血肉兄弟么?”
朱谏男哪会不明白仲西侯的意思,可他面色不变,还是那满脸笑意,道:“因为生在了帝王家。”
“好一个帝王家,果真啊,帝王之家,不话人情。可详细说说你的打算?”
朱谏男也不理会仲西侯的嘲讽,他站了起来,顺手将那一整壶葡萄美酒抡了起来。酒壶换到左手,右手握住扇子,饮一口美酒,以扇作剑开始起舞。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饮酒舞剑赋圣人诗,酒美味,剑凌厉,圣人之诗气势如云。
不知多少年没有今日这般畅快淋漓,不过舞剑,已经浑身是汗,那舒畅快感,妙不可言。
酒已空,诗已尽,折扇经不起折腾,也已经破败。
丢弃手中酒壶同折扇,朱谏男看向了仲西侯,半开玩笑道:“若小王身子无恙,可也会是天下名剑客?”
换作他人,或许阿谀,可对象偏偏是仲西侯。仲西侯也起了身,双指作剑,也是起舞。
他手中明明无剑,可每一次舞动,都有规律声响,如长剑破空。看他舞姿优美,再配上那不时的破空声,相辅相成。纵然对象是个糙汉子,也当真看得朱谏男如痴如醉。
武道一途,当真是每个儿郎心中向往。可向往,不可及啊。
“若殿下身体无恙,或是霸主,或是贤王,唯独不会是名剑客。现在,可能告知殿下打算了?”
朱谏男那个无奈啊,对方说实话时候可能委婉些?
“也罢也罢,若如侯爷所言,倒也断了小王一个念想,甚好,甚好。”
他躺回了躺椅,并不是因为疲惫,只是想躺回藤椅,继续看看长空。等下人又取来了一壶美酒,他喝了几口,才继续道:“祖父还会代劳几年,一诺受了刺激,或会舍弃那不切实际的大侠梦。唯有此,才会安心政务,才算临城百姓之福。”
“哦,选择孤,是因为这小子对孤有了崇拜么?”
朱谏男点了点头,也不
否认。他也不清楚这小一诺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谦虚,对人恭敬有礼。是因为这仲西侯,还是那个传他剑术的狼牙面甲的道人?
那道人无处寻,那就只得劳烦仲西侯。
“小王会留下书信,记上今日所言,日后一诺为王,知道真相,也不会坏了临城同西地友谊。”
仲西侯哈哈大笑,笑得放肆,随后道:“友谊么?孤从不觉得,临城同西地之间还有友谊可言?不过既然有同一件事要去做,那就这般吧。选好了日子,告知即可。”
朱谏男摇了摇头,随后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这般,那就今日吧。”
“今日不行,美人还在宅子里候着。明天入夜秦淮河,醉酒斗剑灭他志气,如何?”
“甚好甚好。”
“那孤能得到的,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朱谏男也等了些时候,可仲西侯愣是不问,他也不好直接抛出。仲西侯问了,他也便答:“侯爷来了金陵城这般多日子,帝国的眼睛不瞎,难道不会以为两城谋私,意在乱了天下么?”
“哦,不本来就是为此么?”
仲西侯这一打趣,也是令朱谏男无奈,他笑了笑,继续道:“侯爷,咱们现在在说正事。这是其一,其二么,向来君王没有同富贵。若他日事成,帝国无法对临城出手,可西地,却不好说。对西地之外的人而言,西地,与三番九邦并无差别。既然异族,其心齐否,如何能知?宝剑用过,可断锋芒,宝弓用后,断其弓弦,怪么?”
“所以今日孤能换回的,不过是个虚无的承诺么?”
朱谏男也不解释,只是点了点头。
仲西侯也不多问,起了身,离去。
仲西侯走后,朱谏男独自一人在藤椅上躺了颇久。他就那般看着天,天色变暗,最后变黑。太阳落下,日月星辰照耀,这天,不论昼夜,可都真是美啊。
有个着华丽宽松袍子,踏了双木屐的俊公子从朱谏男后方走了过来。朱谏男此刻耳力不错,听到了木屐的“档格浪档格浪”声响,自然知道是谁来了。
“云鸿么,有些日子不见了。”
听到世子殿下喊出自己名字,李云鸿在藤椅后方单膝跪地,也不说话。
朱谏男起了身,手一摆,示意他起来。而他眼睛所看,还是这片璀璨星空。
“云鸿啊,是你去,还是本王另作安排?”
李云鸿没有起身,他捶地的拳头捏得更紧,若不是隔几日就会修剪指甲,此刻怕已是满手血痕。
“这种事,本不该你去。毕竟啊,你同大鸿,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父亲不在,长兄如父,杀兄弑父,怎说得过去。”
李云鸿依旧不语,他至今都不明白,兄长怎会背叛易水寒,怎会背叛朱家。不说他兄弟二人,他们李家也早早将性命交与朱家。兄长若不愿如此,早可离去,怎会落一个被易水寒纳为头号逃犯的下场。
“白玉飞龙、刃归鞘,西沙白虎、骰至娇,八斗先生、睡岭牛,铜三拐、铁八股,驭鬼尊者、公子俏,浮云剑客、化云刀,美人迟暮君莫笑。江湖传言可是这般说的?天下不该只有三猛,应当是十三猛,对否?”
李云鸿开了口,简单几字:“不过戏言。”
朱谏男则呵呵一笑,随后道:“为何孤却不这般认为呢?公子俏、化云刀,想不到你兄弟二人藏得这般深。云鸿,尤其是你啊,化云刀,刀?我易水寒竟出了个刀客,还是天下十三猛之一的刀客。”
“殿下还是知道了。”
朱谏男呵呵笑了笑,随后拍了拍李云鸿的肩,让他起身。他温柔看着李云鸿,好似全然不介意李云鸿藏掖能耐一事。
“李家子孙正如我朱家子孙,能耐通天,如何不令人欢喜。那么,大鸿的事,是你这化云刀去了了,还是······”
李云鸿深吸了口气,不再犹豫,坚定道:“李家世代遵从金陵王,王令不可逆!”
朱谏男哈哈大笑,拍了拍手,随后掏出一块金牌递给了李云鸿,补充道:“金陵城有间不起眼的铁铺,里头住了位鬼婆娘。你拿这个过去,她会为你打造适合化云刀的兵刃。”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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