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繁星》第九十五章、隐喻

    贪狼目光炯炯盯着宝相庄严的李耳，思索片刻后，面带严厉命令道：＂把僧袍脱了！还俗！＂
    ＂施主何意？＂李耳不解地合十道。
    ＂不还俗！就死！＂贪狼面无表情，木然道。
    ＂不知施主为何要如此逼迫贫僧？＂李耳问道。
    贪狼冷冷盯着李耳漠然无语，掏出一粒蜡皮包裹的药丸放在李耳面前。
    ＂不脱就吞了这药丸，留你全尸！＂贪狼道。
    李耳宝相庄严的表情顿时阴晴不定，可怜巴巴看着阴冷的贪狼。
    ＂大哥！我脱还不行吗？＂李耳手脚并用麻利地将身上的僧袍一撸而尽。
    ＂你的长篇大论现了原形！在我面前装高僧，你真是活够了！药丸还是要吃！＂贪狼指着桌上的药丸，不容置疑道。
    ＂大哥！你送我这么多佛经善本，不就是想让我一心向佛吗？我只是想如你所愿啊！这药丸就⋯就免了吧？＂李耳垂头哀求道。
    ＂不行！＂贪狼语气斩钉截铁。
    李耳看了看贪狼，平静地拿起药丸，剥去蜡皮，放在鼻间闻了闻，一口吞了下去。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为什么选我这样的人做朋友？＂脱去僧袍后的李耳穿着白色的古装内衣，吞下药丸后反而平静问道。
    ＂我们是同一种人！＂贪狼道。
    ＂孤独、冷血、杀人如麻？＂李耳道。
    ＂你我这种懂些客观规律，严格依客观规律行事之人，不应也不会局限在宗教思想之内！＂贪狼感叹道。
    ＂惭愧！道之一途，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你我所认知的客观规律，真的客观吗？＂李耳抱拳道。
    ＂人类文明仅仅用几百年就从农业时代进化到现在的程度，我们这一套治世之法你认为没有遵循客观规律？＂贪狼道。
    ＂老友，若无明为前相，故生诸恶不善法时，随生无惭、无愧；无惭、无愧生已，随生邪见；邪见生已，能起邪志、邪语、邪业、邪命、邪方便、邪念、邪定。若起明为前相，生诸善法时，惭愧随生；惭愧生已，能生正见；正见生已，起正志、正语、正业、正命、正方便、正念、正定。＂李耳躬身合十道。
    贪狼静静听李耳颂完，细思之后，心间却是泛起巨浪。
    ＂需要惭愧？脱了僧袍，你还用佛经来骂我？＂贪狼低语道。
    ＂我当佛经是智者所言，如果切合天道之规律，贪狼兄！说它是道和规律又有何妨，难道我们就不能参照一二？于法不说断灭相，也许我们都在颠倒梦想中沉迷而不自知吧？＂李耳道。
    ＂颠倒梦想？不要用佛经中的观点来搪塞我，给我一个你的明确观点！＂贪狼从低落中抬头，目光如炬，盯着李耳一字一句沉声道。
    ＂我认为宇宙万事万物的底层逻辑与微观物理层面有共同之处，原子中的电子总是趋于最低能量态，总是趋向于原本的轨道，没有外部能量的介入，电子不会产生轨道跃迁，所以人、社会、科学、技术、都需要压力和危机才能产生跃迁或进步，人人均富没有欲望和危机感的文明必定消亡。
    原子内部存在四种作用力，强力、弱力、电磁力、引力、并据此四力衍生出了世间的万事万物。巧合的是圣经启示录也有天启四骑士一说，名称各有理解，我理解分别是瘟疫、战争、欲望、死亡、我不同意什么末日四骑士一说，因为没有这些危机的推动，人类文明可能都早已消亡，更别说发展到现在的程度！＂李耳神情严肃认真地说了一番长篇大论，目光一直紧盯着贪狼，似乎想从贪狼的眼中印证什么。
    贪狼很少开怀一笑，听李耳说完，却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中却隐隐带着一丝愤懑与无奈。
    ＂你这是在隐喻⋯是我在制造瘟疫、战争、欲望？你这隐喻偏执而且片面，突出共性而忽略人类文明系统里最复杂的人性，人性当然不能用电子的简单运动来隐喻！你说是吗？＂贪狼苦笑着质问道。
    ＂人的意识塑造人性，而意识来自你我头脑里的电子运动，这还不能用电子的运动来隐喻吗？＂道可道，非常道＂佛说：凡事太尽，缘份势必早尽！孟子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所以蒙弊世人的所谓什么学说，勾起世人欲望的某些价值，也算是些以幻制幻、以贪制贪的善巧吧！＂李耳指着白发苍苍的头颅正面回应贪狼的质问，半开玩笑地揶揄道。
    ＂这就是你见我的目的？印证我是不是制造各种人类文明欲望、灾难的罪魁祸首？＂面对李耳的揶揄，贪狼声音却变得有些低落。
    ＂不是你要我给你一个明确的观点，怎么倒成了我在向你验证什么罪魁祸首了？＂李耳微笑着继续揶揄贪狼道。
    贪狼看着嬉皮笑脸的李耳，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凡能够说的，都能够说清楚；凡不能谈论的，就应该保持沉默。你是真敢说！＂贪狼嘬了一口茶，淡然道。
    ＂语言的边界总要有人敢去试探，你说是吧！＂李耳若有所指地回道。
    ＂也许吧！抽象是普适的代价！也许你是对的吧！＂贪狼若有所思道。
    ＂抽象是普适的代价？这也是维特根斯坦说的？＂李耳问道。
    ＂这重要吗？好茶！再来一杯！＂贪狼大笑道。
    ＂再来一杯？好！好！＂李耳似乎没回过神来，立马端起水壶往贪狼茶碗冲水。
    ＂二泡更香，好茶！＂贪狼又道。
    ＂这不是你送我的，真有这么香吗？＂李耳嘟嚷道。
    ＂知道都是我送你的，那说说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贪狼一手拿起书架上的经文善本，口中很随意地说道。
    ＂这是在要我夸他？怎么夸？不能太露骨，格局又必须够高⋯＂李耳看着慢条斯礼看着经书的贪狼，心念电转。
    ＂向那些疯狂的家伙致敬。他们特立独行。他们桀骜不驯。他们惹是生非。他们格格不入。他们用与众不同的眼光看待事物。他们不喜欢墨守成规。他们也不愿安于现状。你可以认同他们，反对他们，颂扬或是诋毁他们。但惟独不能漠视他们。因为他们改变了寻常事物，他们探索、他们创造、他们启迪、他们推动人类向前迈进。
    或许他们是别人眼里的疯子，但他们却是我们眼中的天才。因为只有那些疯狂到认定自己能够改变世界的人……，才能真正改变世界！贪狼兄！你在我眼中，就是这样的人！＂李耳祟拜的眼神，激情扬抑的语调，认真得不似作假。
    ＂这首诗不错！我喜欢！你作的？＂贪狼放下经文，喝了一口茶后，慢条斯理地道。
    ＂别人作的，照抄现卖！贪狼兄满意就好！＂李耳献媚的表情溢于颜表。
    ＂这首诗也送给你！你我可能都是这诗中所说的疯子吧！＂贪狼心有所感地叹道。
    ＂不敢！不敢！惭愧！惭愧！在下怎敢与纵横捭阖，睥睨天下的贪狼兄并列齐驱！＂李耳抱拳躬身道。
    ＂我们论道五十载！你……当之无愧！＂贪狼抱拳道。
    ＂惭愧！贪狼兄过奖了！＂李耳面带惭色，受宠若惊！
    贪狼目光炯炯地盯着李耳，话锋一转，沉声道：＂我没有！也不会去制造全球性的战争和瘟疫！虽然我有限制能力！但我只能让这一切自然发生，然后将战争和瘟疫限制在不能危胁到整体人类文明的范围！＂
    ＂为什么不是阻止？而只是限制？＂李耳反问道。
    ＂这是人类文明发展进步的代价！＂水至清则无鱼＂如果人性中的魔鬼消亡，人性中的天使也将振翅而飞，因为人性中永恒的阴暗面，决定了我只能做一个守护者而不是一个控制者！＂贪狼略带无奈地感叹道。
    ＂老友，你这大无畏布施者，是打算如地藏菩萨所言：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吗？＂李耳正色双手合十道。
    ＂无畏布施？也许吧！人非圣贤，岂能无过！你我这种人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贪狼看着正色的李耳，仰头沉吟道，苍老深陷的眼窝中却闪烁着一丝释然而坦荡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