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东都洛阳之行,刘备最大的错,不是疏忽大意,不是智计不深,也不是城府不足。
最大的错,在他那么容易信了袁尚的话。
袁尚说自己全权负责逼宫,让自己和曹植去当忠臣……
真正了解袁尚的人拿脚趾头琢磨也知道,这种白捡的好事,那是根本不可能从袁尚身上捡到的。
于是乎,一向以汉室忠臣标榜自居的英雄刘玄德,从此变成了袁尚,曹cāo一流,彻底被打入了jiān佞之臣的万劫不复之地。
张飞适才进营的时候太着急了,一股血气上涌发了脾气,大肆折腾了一番,此刻方才有些回过味来,琢磨琢磨好像不太对劲。
此刻看到刘备站在那里,哭的泪如雨下,张飞心中不是滋味,慢步转身,离开了天子刘协,走到刘备身边。
“大哥,你怎么哭了?”
刘备没搭理他,依旧是泣不成声。
袁尚微微一笑,道:“三将军,你大哥这是喜极而泣,他哭你神威无匹,声胜霹雳,忠勇可嘉,三两句话就能够鼎定乾坤,稳住江山社稷,比我们这些当主公的,强太多了。”
张飞闻言一愣,接着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哭的正伤心的刘备,低声询问道。
“大哥,是真的吗?”
刘备擦了擦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三弟啊……”
“大哥有何吩咐?”
“快滚蛋吧。”
“……诺。”
三家的将领和护卫兵士缓缓的从营帐内退了出去,留下一营帐的朝臣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心中哀叹不已。
天子重还旧都,本是意气风发,大展拳脚之际。
如今被袁尚和刘备这么一折腾,只怕是恩信扫地,天威全无!
刚才的情况尽皆落在了适才冲进帐篷内的那三家护卫眼中。
此事一旦传将出去,只怕天下有心归汉辅佐天子的能人志士,却是该望而却步了。
不过天子的样子……也实在是……
众人转头看了看还在哭哭啼啼,似是还没有从刚才的恐吓中回神过来的天子,不由得尽皆暗叹口气。
陛下聪慧归聪慧,只是在这武略果敢之上……唉……差太远了。
朝臣们再转头看了看刘备和袁尚,眼睛中的怨毒越来越甚。
袁尚也就算了,你刘备身为汉家帝胄,居然也伙同他们做这样的事!
事情完了,你还在这里哭啼流泪,还想骗我们的眼睛么?谁还会同情你吗?这等三岁小孩的把戏,谁又会信!
可惜,朝臣尽皆不知,刘备假哭了一辈子,这一次是真哭了!
活了四十多年,奔五十的人了,头一次栽这么大的跟头,不哭不行啊。
袁尚这小子,他不是人,是妖孽啊!
袁尚不顾他人所想,笑着又向尚在抽噎的天子鞠了一躬,道:“陛下,臣还有一件事想要启奏……不知道您?”
刘协此刻还沉浸在适才的惊吓中,闻听此言,顿时一个哆嗦,颤抖着将头转向袁尚,眼眸中的神sè近乎哀求。
“袁……爱卿啊!你怎么还有事要奏啊?你到底有多少事,一次说完行不行啊?”
袁尚微微一笑:“陛下勿惊,最后一件,最后一件了。”
刘协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袁尚微微一笑,冲着司马懿挥了挥手。
司马懿会意,随即站将出来,高声道:“臣代表河北四州,中州徐兖诸郡,荆襄的汉江之民,恳请陛下,册封袁尚为大司马大将军,邺侯,领冀州牧!丞相,武平侯,领兖州牧曹植请升万户侯!封刘备为骠骑大将军,夷陵侯,领荆州牧。”
所有臣子的脸sè顿时都不太好看了。
可惜的是,刘协此刻已然有些肝胆俱裂的趋势,再也硬不起来了,他只想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朕……全答应了!”
少府耿纪急忙起身,惊慌道:“启禀陛下,如今朝廷所册封的荆州牧乃是镇南将军刘表,陛下若是转于刘备,刘表那里只怕不好解释啊……”
司马懿微微一笑,道:“刘景升卧床不起,早已不能理政,继续霸此官职,又焉能信服于天下?”
耿纪皱眉道:“可是……”
“勿要多言了!朕已经答应他们了!你听不懂人话吗!”刘协的语气很明显,是想赶紧离开这里,回洛阳城里头继续哭。
袁尚jing神一振,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几经波折啊,这个大司马大将军终于到手了!
不但大司马大将军的职位到手,朝廷内的朝政处理之权也算受到了三家的限制,兵略发展上,也休想得到纵深。
实话实说,今天要是不唱这么一出恐吓计,刘协只怕还真就是难以妥协。
刘备是啥人姑且不论,张飞这人真是太靠谱了!若不是处于对立阵营,袁尚真想把他拉走,好好的喝上两杯。
神威天将军啊!
听了天子的册封,刘备脸上丝毫没有喜sè,经此一番,他在朝中臣子和陛下的心中彻底臭了。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天子现在对他的怒气,只怕是要远甚袁尚和曹植了。
刘备对册封的事没反应,袁尚被册封巨擎,却是喜笑开怀。
“臣,袁尚,谢陛下厚恩!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辜负陛下的信赖!”
刘协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神态之萎顿,足以与刘备一拼。
袁尚话锋一转:“陛下,臣惭愧啊,臣……还有一件事。”
刘协的神sè又紧张了起来了。
“还有事?袁尚,你到底有完没完了!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啊,朕怎么你了?朕抱你家孩子跳井了?你跟朕这么大仇啊!”
袁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
“陛下误会臣了,臣是有一件东西要献给陛下!”
刘协长叹口气,摇头道:“东西就不必献了,你以后少给朕添点堵就行了,朕不差你河北那点玩意,你赶紧走吧,离朕远点,朕求你了还不行吗?”
袁尚急忙摇头道:“陛下,这件东西陛下不收不行啊,因为这东西原本就是陛下的。”
刘协有些好奇:“朕的东西?是什么?”
袁尚恭敬的言道:“是陛下前翻前来东都洛阳之时,丢失的传国玉玺。”
刘协闻言,先是一呆,接着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狂喜之sè。
前翻赶来洛阳的时候,半道上被曹冲和袁买的部队追击,徐庶为了拖延两方的兵马,牺牲了符宝郎与传国玉玺。
事后,刘协虽然知道徐庶是为了自己好,但心中还是难免有些不快。
传国玉玺,国之重器,那是天子的象征,是天下的至宝,是这个天下还属于他刘协的凭证。
这也就是徐庶,若是换成别人,刘协早就挥天子剑把他碎尸万段了。
不想,本以为注定遗失的至宝,如今竟然被袁尚进贡了回来!
这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袁尚,虽然jiān佞可恶,但也不是一无是处,还是有他可取的地方啊!
想到这里,刘协按下心中的激动,冲着袁尚挥了挥手,兴奋道:“袁爱卿,传国玉玺何在?”
袁尚笑着对帐外拍了拍手。
少时,遍见蒲元端着一个jing致的木盒走了进来,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袁尚一眼,接着一低头,将盒子放在了袁尚的手中。
袁尚微微一笑,挥手让蒲元退下,然后双手捧着玉玺,慢步走到刘协的进前,双手捧上,对着刘协递了过去。
刘协也不客气,赶忙接过,然后急不可耐的打开了匣子。
只见木匣之中,流波辗转,晶莹剔透,一块jing美的玉器顿时展现在了刘协的面前。
刘协的双眸顿时一闪,高兴道:“没错,没错!这个光泽,这份璞气,就是它!是朕的传国玉玺也……大司马大将军啊,你终于算是办了件人事了!”
袁尚恭敬的拱手躬身。
刘协‘啧啧’的抚摸着传国玉玺,眼中充满了浓浓的爱惜之sè。
“玉玺啊,朕的玉玺,终于又回到朕的身边了,好,好,好啊……咦?这传国玉玺上,怎么这么多的裂痕道道?”
袁尚面sè一红,尴尬笑道:“回陛下,泛珠蒙尘,没有陛下龙体庇护赡养,自然会有所瑕疵,过几天就好了。”
刘协的眼中露出了浓浓的疑惑,显然对袁尚的鬼话一点也不相信。
他低头开始仔细的端详这块宝玉。
“不对!不对!……你看这玉玺,不但有裂痕道道,怎么感觉还比原先小了两圈,好像是让人重新雕铸过一样……袁尚,你给朕说实话,这玉玺,你是不是动过手脚了!”
袁尚闻言抬眼望去,摇头道:“小了?不会吧,陛下,臣觉得这玉玺挺大了,不小啊!该不是陛下的眼睛花了,有错觉吧?”
天子瞪着双眼,又仔细的瞅了一会,接着突然嘴唇发抖,牙齿上下“哒哒哒”的直哆嗦。
“袁尚,你说朕的眼睛花了?那朕问问你!这上面的字怎么和原先不一样了,难道这也是朕眼花?”
袁尚歪着头,很萌很无辜的看着刘协,道:“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听不明白?什么字跟原先不一样了!”
“玉玺上的字啊!”刘协重重的一跺脚,道:“这传国玉玺之上字,乃是当年秦始皇嬴政命李斯用虫鸟篆刻的,写的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可是你看看,现在呢,现在又写的是什么?”
袁尚详做不知的将头探了过去,道:“什么字?有什么不一样吗?”
刘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玉玺向着袁尚的面前一撂,咬牙切齿,怒气冲冲的大声怒吼。
“有什么不一样?八个字没一个沾边的!……你告诉朕,什么叫‘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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