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作为全国的政治中心,在耳熏目染下,生活在皇城根下的老百姓,通常要比其他地方的老百姓多了那么一丁点的政治敏锐度。
就像杜爷爷,自从搬到京城来,受街坊邻居那些老头的影响,每天早饭后的报纸和每天晚上的新闻从来都没落下过。甚至,杜爷爷还专门配了一副度数极低老花镜。
不过,真正对政治感兴趣的,往往都是那些在其位而谋其政的人。像杜爷爷这样的,看报纸通常是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闲聊的时候能扯掰几句。
作为一名在地里刨了大半辈子食的农民,杜爷爷只知道现在老百姓的小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相比那些条条框框的行文,杜爷爷更关心今年雨水如何,清河湾乡亲们收成如何,要不就寻摸着晚上吃点啥,寻思着乖孙女什么时候下课…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杜爷爷骨子里还是那个谨小慎微的勤勤恳恳的老百姓。
进门是客,也不分中国人还是外国人的,杜爷爷现在更关心,有没有把客人招待好。
听见孙女说,明天要找张泽远一起给爱德华会诊,杜爷爷心里还美滋滋的,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桩师徒共治外国友人的佳话。
小张不是也给外国人治过病吗?杜爷爷脑子里的天马行空到这里了,戛然而止。一拍大腿,坏了,坏了!
杜爷爷这一惊一乍,可是吓了屋子里的人一大跳,这老爷子又怎么了?这跟小张(张叔)有什么关系?
没等芽儿开口问,心里火急火燎的杜爷爷,已经先突突突的问出来了,“李老哥,翟老哥,这年头,给外国人看病不犯法了吧?别到时候,再跟前几年小张似的,被人拉出来斗!”
杜爷爷等不急答案,先一股脑的把自己的顾虑都嘟囔了出来,“虽说这几年不兴批斗人了,可是,老话讲,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万一将来再把这事儿给翻腾出来,不是给咱家芽儿惹祸吗?我刚才看老爱他们万里迢迢的来中国看病不容易,就让人住到家里来,这应该也不犯法吧?
哎呦,看我这急性子,什么都没想,就让人住家里了!老爱他们又都是好的,再把人撵出去的事儿,老子也干不出来啊?这不成了戏文里唱的,出尔反尔了吗?”
杜爷爷话还没讲完,杜奶奶却开始跟着上起火来了,眼巴巴的看着李清源和翟明山他们俩。两个人,一个有大学问,一个是当大官的,这事儿还是得听他们的。万一真会给宝贝孙女惹祸,老伴爱面子,不好意思撵人,这出尔反尔的小人自己做,自己撵人!
杜奶奶只是个心软的乡下老太太,见识也不多。可是俗话说的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老太太现在想起来当年第一次见到张泽远的场景时,还会眼泪汪汪的。一个大老爷们都能被人斗的没个人样,这要是换成自家芽儿,只这么一想,老太太就心疼的受不了!
“爷爷,奶奶,没事,别担心!”芽儿看着老爷子老太太着急上火的模样,心又酸又软。
刚才见客人已经走了,杜皓宇他们本来想笑话一下老爷子们一口一声老爱的,没想到老爷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尤其是,见老爷子这会急得头皮冒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干巴巴的安慰道,“就是,爷爷,奶奶,你们瞎想啥呢!现在能跟那时候一样?”
杜爹杜妈他们,到底是年轻,比老爷子老太太看的更远更透彻一些,可是,让他们跟老爷子讲清楚,他们还真没这个口才。
最后,还是老将出马,翟明山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杜老头,我说你这是吃饱了撑的吧!你啥时候见水能往上流过?这社会在一点点的进步,什么时候还能退回去?历史洪流历史洪流,说的就是这日子一点点往前赶,绝对不会往回倒退!还是说,那几年你的日子比现在舒坦?”
要说吧,翟老爷子跟杜爷爷虽然是三天两头的抬杠,可是这俩老头的关系,绝对是杠杠的。两个老头都是大老粗,比较有共同语言。看吧,翟老爷子两三句话就打消了杜爷爷心中的顾虑。当然,翟老爷子还不忘损两句。
“也是这个理儿!我刚才不是关心则乱吗?再说了,泽远当年确实吃了大亏,害的老子现在心里都有影子了!”心理阴影四个字,杜爷爷简直是胡乱瞎扯掰,芽儿听了却很高兴,刚才着急上火的老爷子,让人心疼。
杜爷爷顿时放松了,难得没跟翟老爷子抬杠,翟明山却跟着软下来了,“那啥!也幸亏老子现在已经退休了!要不然,老爱要住到家里头,老子说不定还得避嫌。”
“我说你们两个马后炮,现在才一惊一乍的吓唬人,早干什么去了!也幸亏爱德华一行人都懂的入乡随俗的道理,明白你们的热心。要不然,弄的两头尴尬。外国人跟咱们中国人不一样,他们都注重个人隐私!下次啊,都把你们土匪性子收敛收敛!”最有权威的李清源发言了。
杜家俩老爷子,再加上几乎是常驻杜家的翟明山,两个半老爷子,最有威严的就是李清源。在杜皓宇他们眼里,老爷子一个笑眯眯的眼神,要比老爷子的大嗓门和翟爷爷的大巴掌还管用。在李清源跟前,一个个都跟耗子见到猫一样,老老实实的。
就连杜爷爷和翟老爷子俩老头,对李清源也是敬重有加!一来,李清源要比他们年长几岁;二来,李清源是他们心里最佩服的学问人。比起两个急性子的暴老头,李老爷子理智而又冷静,最关键的是有见识。别看翟明山久居高位,说到为人处世,翟明山甘拜下风。
俩老头被老大哥数落的讪讪不语。不过,他们说不过李老头,还能拿这些小兔崽子没办法。一点眼色都没有,还不该干啥干啥去!长辈说话,他们凑什么耳朵!
王雅芝忍不住扯了一把老伴,这老头子,越老越会拿范了,“行了吧!你大哥别说二哥了。老翟和老杜他们俩那是关心则乱,你这才是真正的马后炮!他们又没有跟外国人打过交道,哪能知道外国人的忌讳和习惯!”
这下换李清源讪讪不语了!谁让家里的老太太们,现在都有孙女撑腰,一个个说一不二呢!李清源也只能瞪看笑话的杜皓宇他们,臭小子们,都学着点,妻子是要护着、让着的。更何况,现在娘子军们有小芽儿在背后出谋划策,一个个确实难应付。
老爷子们拿娘子军们没办法,但在杜皓宇兄弟几个跟前,威严还是很足的。
这不,仨老爷子就那么一瞅,心知不好的杜皓宇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转移阵地。
“芽儿,你再跟爷爷讲讲,那外国人都忌讳些啥?都有啥习惯?到时候,别闹什么笑话!”在宝贝孙女跟前,杜爷爷可不是那爱面子的老头。在杜爷爷看来,孙女就代表自己的面子。
爷爷对自己信心满满,芽儿只能硬着头皮,给自家老爷子老太太普及一下m国的风俗习惯。
自从杜爷爷他们搬过来,没少来杜家蹭饭吃的冯凯,和杜皓宇哥几个一样被赶到小客厅里。这会,冯凯早就熟门熟路的,自己去柜子里面翻好吃的了。
“我说,冯凯哥,你都冲几杯了?那玩意苦不溜溜的,有什么好喝的!”郭小海见冯凯一口一块巧克力,两口一杯咖啡,有点头晕。
“你懂什么?这叫小资情调!”冯凯不以为意,这地道的外国人的玩意,一般人尝不到。
“什么小资情调?你可悠着点,喝这玩意晚上睡不着觉!”郭小海跟冯凯共事的时间最长,跟冯凯的关系也最好,难得好心的提醒一句,“你早上不是还问我怎么俩黑眼圈?就是喝这玩意喝的我一晚上没睡着觉!”
“好!不喝了,不喝了!不过,走的时候,我得弄点回去!”冯凯确实真没觉得苦不溜溜的咖啡有什么好喝的,只不过为了那什么小资情调硬撑罢了。
听郭小海那么说,赶紧就坡下驴,“对了,正好大家都在,咱们哥几个再好好的商量商量,捣鼓点别的赚钱的买卖呗!”
冯凯觉得自己就是个忙碌命,可是,他就喜欢享受那种挣钱的感觉。不是为了享受而挣钱,而是为了挣钱的过程而挣钱。
挖了不少墙角,现在饭店,服装厂,还有运输队早就步入正轨了,钞票哗啦啦的往兜里进。可是,钞票存银行太没成就感,得把钱变成会下金蛋的老母鸡才行!
冯凯这个提议,深得郭小海的心意。比起毕业前,学校和生意两头忙,现在要闲出蛋来了,“要不,咱们开个分厂?或者开分店?”
“不好!不好!都有经验了,再弄这些,太没有挑战性了!”冯凯先摇头了。冯凯这个人,要能力有能力,要人缘也有人缘,只有一点,定性不大。
“生意做生不如做熟,其实,我倒觉得你们可以开个分厂!”身为兄弟几个的老大,杜皓宇性格稳重,更倾向于稳扎稳打!
“过日子,离不开衣食住用行!从这些方面你们俩多考虑考虑!”做着自己感兴趣的工作,兄弟几个对挣钱的事,已经不是那么热衷了。
“切,文昊哥,你这话就跟没说一样!算了,还是找俺芽儿妹妹!”郭小海忍不住切一声,还是宝贝妹妹更可靠。
“郭小海,芽儿也是我们几个的妹妹!”亲哥哥杜皓轩不乐意了,别的也就算了,什么时候芽儿成他自己的妹妹了!
“二壮哥,我不就是那么一说嘛!”郭小海有点心虚。不过,看到跟宝贝妹妹一前一后进来的翟耀辉,郭小海轻松了,示意道,二壮哥,这人才是真正的外人!
杜皓轩当然清楚郭小海的想法,因为他自己就是那么想的。
翟耀辉一进来,兄弟几个就忍不住冷脸。他们还记得呢,因为这人,刚才他们还吃了老爷子的挂落呢。
冯凯到底不是翟耀辉名正言顺的大舅子,也知道铁哥们对自己没那么多顾忌,只能硬着头皮在中间和稀泥,“辉子,芽儿,我们商量商量再捣鼓点什么买卖?”
“嗯!”翟耀辉的答案很干脆,就一声嗯。媳妇是小财神,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芽儿倒是对这个感兴趣,“你们等等啊,我还有东西要送给你们!”
不大会,芽儿从自己房间里拖了一个行李箱过来,“喏,这些是我在m国搜集的,觉得你们可能感兴趣资料和杂志期刊。”
杜皓宇他们看着满满一行李箱的书籍,说不激动那是假的,毕竟,谁都不能否认现在中国在各方面的落后。
不过,等兄弟几个一人拿一本,随便一翻,个个都傻了眼,怎么忘了,从m国带来的资料,肯定是英文写的!就凭他们那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英语水平,读这些专业英文书籍,就跟读天书似的。他们可没那么厚的脸皮,让宝贝妹妹翻译给他们读。
倒是郭小海和冯凯,两个人眉笑颜开的一本接一本的翻。看不懂英文,他们看得懂图片啊,全都是m国现在最流行的款式!
“冯凯哥,小海哥,衣食住行里面的衣,并不仅仅包括衣服。像鞋子,包之类的,其实也有很大的市场!”芽儿跟俩人向来是有话直说。
郭小海和冯凯都不是笨人,当局者迷罢了,听到这,俩人就跟双胞胎似的,动作一致的去拍自己的脑门,连表情也都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成了!我就说,每次新款式往身上穿的时候,总觉得少点什么呢!衣服是自己服装厂的,可鞋子都是另外买的,不搭,不搭!”冯凯很受打击,小丫头咋那么多想法呢。不过,翟耀辉这小子真有勇气,敢娶这么聪明的媳妇!
“芽儿,你往后就等着穿咱们自己厂子做的鞋子吧!”郭小海不像冯凯心理活动那么复杂,就想着自己总算能实现天天给宝贝妹妹买新衣服新鞋子的目标了。
冯凯也不回家了,抱着厚厚一摞时尚杂志,直接去郭小海的房间蹭住了。倒是杜皓宇他们,看着一摞专业书籍,头大,头疼!得,还是赶紧回房间,先把压箱底的英语课本翻出来吧。
从进来,翟耀辉的眼神就不曾从眼前正娇声细语的小人儿身上移离片刻。小人儿举手投足,顾盼生辉,撩人心怀。就像刚才送爱德华一行人时,爱德华老先生说的那样,自己是何其幸运,在小丫头绽露芳华之前,早早的定下这个完美的近乎不真实的小精灵。
作者有话要说:就俩字,心虚!(遁走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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