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这朱小乙又招供了半天,道平日里的腌臜买卖,接下来就翻来覆去说一些车轱辘话,知他实乃身份不足,所知有所限度,不由都看向赵柽。
赵柽沉默片刻,道:“朱小乙,吾来问你,据你所说,这些年无忧洞与欢喜窟,岂不是攒下金银无数?”
朱小乙道:“当是如此,下面的孩儿能分润多少,都是吃喝罢了,贼首却是落了个盆满钵满,听说没事的时候还去上面逍遥快活。”
赵柽奇道:“你是说他们也离开鬼樊楼,去地上活动?”
朱小乙道:“这位爷爷,见你才是真大王,小的哪敢胡说,这些贼首有了钱又岂肯只在地下厮混,便是那真正的樊楼也去过几遭呢。”
赵柽摸了摸下巴,看了眼旁边的香漏,吩咐道:“且让他画张地下图纸来看,捡重点要这三家势力分布位置,画好就暂且留着,画不好便剁碎了蒸做馒头去卖!”
朱小乙道:“真大王,小的定用心去画,只是小的所知有限,画不得那般完整……”
赵柽也不理他,转身上了台阶,忽又想到一事,回头道:“教师可愿来吾麾下做事?”
徐宁在床上听得,挣扎起身道:“固所愿尔,不敢请尔。”
赵柽笑道:“好,好。”说完离了地下密室,看看天边泛白,便直接回府去了。
上午时稍稍小憩了半晌,便有旨意下来,自然是道君皇帝昨夜应承之事,熙河路宣抚使,陇右节度,陇右都护府都护,提举群牧司。
赵柽谢恩完毕,打发了内侍宦官后,走来书房。
经营陇右乃是大事,在一早的计划中便有,不但因为那里是天然牧场,更因为地势险要,乃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后顾之地。
赵柽打开檀木小匣,里面是他自小至今写的种种计划,随便翻出来几张观看,不由又是微微皱眉。
他伸手取过纸笔,轻轻铺好,微一琢磨,便落了墨。
先写下的乃是“岳飞”二字,随后便写了“韩世忠”,不过回头又勾了去,改为韩泼五。
接下来一阵沉寂,再落笔时却写了“宗泽”。
随后再度写下“张叔夜”。
赵柽思索片刻,接着写了“李纲”,却没过几息便划了去,然后再写上,如此反复几次,终于微叹口气,留下这个名字。
最后他在这张纸最下面写了“马扩”二字,并将这个名字用浓墨圈了起来。
把这张纸笺放入匣内,赵柽闭目假寐半晌,外面有人敲门送来汤羹,吃过后另起了张纸笺。
这次却是先写下“徐宁”,随后又写了“凌振”,再写了“戴宗”和“皇甫端”,就此作罢。
收起木匣后赵柽出门,唤来苏石道:“去殿前司。”
这一日不休沐,高俅没有提早回太尉府,正在殿前司内议事。
这两天他胡须都白上不少,自家知自家事,原本在这东京城名声就丑陋,朝堂上的相公御史没几个瞧得起,偏偏又惹了扒灰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名头。
他自忖大半生恶事做过许多,但扒灰这事儿倒还真没尝过,原因无非是爱惜高坎那个孩儿,又兼上年轻时被气毬伤过下面,许多想法并不上心。
可偏偏就这样,将这个好大名头扣下,他头一遭体会到被冤枉是何滋味,且御史弹劾,言官上奏,宰相训斥,纠缠不清,让他整天里都六神无主。
还有如今竟和二大王彻底撕破脸皮,本来只想着用些技俩弱一下他声望,也算对高坎那孩儿有些许交待,谁知道这位王爷行事如此激烈不择手段,浑然没有嘉王那般温润如玉似沐春风,那捧日军被多牵走的军马恐也要不回来,他亦没胆领兵强索,若是那二大王失心疯下了狠手,他无处去讲道理。
高俅坐在堂上发呆,两旁将官亦都垂头丧气,谁又不知这两日事,觉得出门走路都矮人一头。
却在这时,外面有小校禀报,说二大王带人到来,正在进堂的路上。
高俅闻言立时起身道:“就说本官此刻不在。”
小校哭丧着脸道:“太尉,已经进来了,又去哪里诉说。”
高俅脸色一变,转身便欲往后门走,却听到堂外传来清朗之声:“高俅,莫说你不在,难不成还想着再去本王军中牵马?”
高俅呆在原地,面皮却是如同那戏法一样,眨眼竟变了几种颜色,最后深吸口气,将那嘴角扯去了耳根下方,转身作揖谄笑道:“王爷这却是误会下官了,下官哪里有大胆儿,都是冯聚那厮擅自做主,下官从头到尾并不知晓此事。”
赵柽这时已经走进堂中,看着高俅模样,笑道:“既如此,高太尉听得本王到来为何转身欲逃?”
“王爷切莫如此称呼,真是折煞下官了。”高俅道:“王爷驾临,殿前司自是蓬荜生辉,下官只是要去吩咐下面奉上茶水,给王爷洗尘。”
赵柽点头道:“好啊,你这大堂是议事所在,没有丫鬟小厮伺候,那便劳高太尉大驾了,给本王来上一壶小龙团。”
说完,他直接走到那军案后方,坐到殿帅的大椅上嗞嗞称叹:“太尉这椅却是比我那边舒坦太多,又大又软,这老虎毛皮居然还是白色,端得罕见,怕就是官家那都没有吧?”
高俅闻言,急匆匆用衣袖抹去脑门冷汗道:“王爷玩笑了,这白虎皮虽然少有,却也不算甚稀罕之物,王爷若是得意,待下官将它送去府上便是。”
赵柽看了眼军案上的章折,道道:“高俅,你莫不是以为本王贪你一张虎皮?本王又无甚大旗可扯,要你虎皮何用!”
高俅道:“王爷说的是,倒是下官度量狭小了。”
“好一句度量狭小!”赵柽冷笑道:“本王前来问盗马之罪,你却拿这话搪塞,莫是在说本王度量亦狭小,前来索勒你不成?”
高俅急忙摇头道:“不敢不敢,下官说错儿了话,王爷莫怪就是,那事儿虽然下官不知,却也总有罪责,下官自认是了。”
他姿态摆得低,只想赶快送走这座大神,至于这大神还有旁的甚么意图,只待听了再说,只是摆平了这糟事,日后再不牵扯来往。
却听赵柽道:“高俅,你知罪便好,本王问你,你那金枪班中可有一人名唤徐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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