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国旧都,一片茫茫死地,千里之内,何见生机?
活人不见,唯有死灵阴气,遮天蔽日,苍穹沉沉,黄云熏熏,朗朗晴空被邪气弥漫,不见天日,曾经的沃土不时闪过如暗影般的游魂,在被腐蚀的大地上一闪而逝。
正道联盟虽然将尸神国逐出此地,但被邪龙脉侵蚀的土地已经无法种植庄稼,千里之地寸草不生,生灵绝迹。
一株株白骨巨树从地下破土而出,以人掌骨为叶,人头骨为实,树下徘徊不肯往生的幽魂怨灵,以白骨巨树为中心,寒气逼人,撤入骨髓,那些幽魂怨灵绕着白骨树终日哀泣哭嚎,声音人而凄惨。
这白骨树乃是幽界之物,与邪龙脉地脉相连,树下徘徊的幽魂都是这十余年间死在尸神国之乱中的黎明苍生,死者本应进入幽界,或从轮回镜转世轮回,或入彼岸境永登极乐,或者堕入黄泉境魂飞魄散。
但因邪龙脉侵入无常界,以至于彩云国旧都千里之地阴阳倒置,乾坤逆转,生死错乱,死者亡灵无法进入幽界,也无法解脱轮回,被邪龙脉禁锢在这白骨树下,饱受饥寒风雨之苦。
一白衣僧人,身披百纳袈裟,手拄锡杖,头戴斗笠,远远地自阴气凝聚的冷雾中走来,那僧人面色凄苦,满副愁容,眉头常皱,在眉心挤出三道竖纹。
他来到白骨树下,仰头望了一眼白骨树上结出的人头果实,人掌树叶哗啦啦一阵作响,那些坠在枝头的骷髅一个个转向僧人,张嘴发出吱吱的讥笑。
“活人,嘻嘻嘻,活人!”
“血,给我血!”
千百颗骷髅同时尖叫嬉笑,而那些绕着白骨树徘徊的怨灵,却痛哭哀鸣。
笑声和哭嚎混在一起,俨然一副人间鬼境。
“将你的血肉交给我!”
僧人双手合十,沉声一叹,“众生皆苦,生不得欢愉,死不得解脱,善哉善哉,愿尔等生死如常,归于圆满寂灭,善哉善哉!”
“闭嘴!”
“住口,别念你的和尚经……”树上结出的骷髅果实似乎感受到了巨大的痛哭,一个个污言秽语,咒骂诅咒这白衣僧人,什么秃驴,贼秃,老杂毛,屎尿屁齐上阵。
和尚依然是那副凄苦面容,望着树下扑来的那些幽魂,从怀中取出一只金刚降魔杵,口诵大日焚炎经,金刚杵上佛光普照,如旭阳东升,驱散暗夜阴霾,那些哀泣哭嚎的幽魂怨鬼,身上怨气煞气尽消,狰狞扭曲的身影面容也恢复如初。
有的是布衣百姓,有的是财主员外,有的是大户千金,有的是市井商贩,还有无数披甲执锐的将士。
众鬼齐齐下拜,冲僧人三叩首,随后化为一道道白光钻入降魔杵中。
“死秃驴……”
白骨树上那些骷髅愤怒吼叫,“你该死,我要把你的脑袋摘下来挂在树上!”
“挂在树上!”千百颗骷髅同时呐喊。
“把你活吞!”
僧人不以为意,就地盘膝坐在树下,一手执金刚降魔杵,另一手捻着念珠,口诵往生咒,将封印在降魔杵中的游魂怨鬼一一超渡往生,一片至纯的佛光将僧人笼罩,凄苦的面容尽显慈悲之色。
白骨树上那些骷髅咒骂不绝,一根根白骨树枝如鬼手般抓向僧人,骨爪在碰到白衣僧人身上的佛光之时,瞬间焦黑一片,如遭烈火焚烧,骷髅痛哭怪叫了起来,眼窝当中淌出血泪,顺着惨白的头骨淌到白骨树上。
白骨树枝再不敢碰触那些佛光。
僧人超度完亡魂,仰头看了眼树枝上结出的骷髅人头,“尔等非无常界之物,还望归于幽界!”
骷髅们讥讽笑道,“无常界早晚必将是我主六欲魔君之物,你这秃驴届时不得好死!”
“这千里之地,有无数骨树,你能超渡的了多少?”
白衣僧人说道,“超渡一人,便解脱一人,超渡万人,便解脱万人,贫僧迄今已超渡十五万三千七百七十
四人!”
正在此时,远处山坳间,骤然响起一声惊雷!
被阴气笼罩的昏黄天空骤然闪过一道蓝白色的雷霆,哗啦一声,山坳中上百棵白骨树化为齑粉。
僧人身后的骨树上骷髅惊惧尖叫,恐惧的眼窝中再次淌出血来,“他又来了,他又来了……”
骷髅和骨爪哗啦啦晃动作响。
僧人朝那边望了一眼,扶了扶头上的斗笠,向雷霆亮起的山坳中走去。
山坳底部开着一条巨大的裂隙,黑幽幽看不见底,仿佛大地张开的一张血盆大口,从里面飘出一缕缕黑气,两侧的石壁和山坡上长满了白骨树。
秦陨坐在黑颜背后,盘旋在裂隙上空,黑颜口中凝聚一团净火,森白火焰喷入山坳,将里面积聚的阴气邪风净化,天地瞬间一清,秦陨趁着阴气重新凝聚执勤啊跳入裂隙之中,很快阴气再次填满了山坳。
他沿着天然形成的石阶一直向下走,石阶无穷无尽,延伸到黑暗之中,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条裂隙是不是直通着幽界。
零散的脚步声回荡在沉寂的幽邃地峡,每一声都似响起在幽界入口徘徊的足音,黑颜体型虽然巨大,却反倒寂寂无声,落脚轻盈。
来到地峡深处,一条暗河缓缓流过,河水泛着空的光晕,辉光笼罩在河面形成一层朦胧梦幻般的光罩,水中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秦陨从黑颜背上解下一个布囊背在身后,转身走进河水,黑颜便趴在边上舔舐皮毛,看样子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他打开布囊,里面投出一片耀眼的光辉,竟是一袋子灵石,秦陨将灵石一股脑倾倒进河水。
水中泛出的荧光越发明亮起来。
原来这条暗河河底铺满了散碎的灵石,足足有数百丈长,厚约一尺,正是那些灵石发出的光芒将地下暗河映照的光辉璀璨。
他拿出琼枝玉笔,在周围的石壁上写下一道道字符,上面原来已有许多字符,有的被死气侵蚀模糊不清,他便重新加固字符。
四周石壁上的字符接连点亮,仿佛夜晚长街一一点亮的灯盏,从那些字符上射出一道道光芒,彼此交织在一处,暗河中泛起一阵波浪,灵石散发出的光芒闪乱不安,隐约可见水中光芒渐渐凝聚为一条蛟龙形状,十余丈长,通体纯白,在水中摇头摆尾,似鱼吞水般鼓荡腮帮。
秦陨面露喜色。
就在这时,地峡之中涌起一阵阴冷的寒风,从石缝中飘出一道道黑色邪气,只听咔咔一阵骨头错动的声音回荡在地峡之内,竟然从石缝中长出一颗颗白骨巨树。
巨树上探出无数骨爪朝着水中那条白蛟抓去。
“来得够快!”秦陨拔出月美人。
“无极银龙闪!”
他一刀斩向那些白骨巨树和骨爪,无极惊雷如道道银龙般纠缠在骨树和骨爪上,只听咔嚓嚓声如裂帛一般,白骨巨树和骨爪纷纷断裂,被天雷击成满地碎骨和骨渣。
惊雷贴着石壁漫延,一直穿到地面,将山坳两侧石壁上的白骨巨树一柄击碎,树下那些徘徊不定的幽魂怨鬼发出哀嚎如啸,在天雷之中归于虚无。
“阿弥陀佛!”看着幽魂在眼前消陨,白衣僧人沉声一叹,“刀邪之徒出手凌厉至极,却少了些慈悲!”他进入裂隙之中向着深处走去。
裂隙底层,秦陨收刀入鞘。
河水中那条白蛟游动了记下,身上鳞片忽然片片脱落,化为一缕缕白光散去,随后是血肉化去,仅剩一副骸骨,紧跟着骸骨也散落,水中光芒越来越黯淡,铺在水下的灵石眨眼间变成了普通的时候,在水流的撞击下变成了沙子。
秦陨坐在河边,望着暗下来的水面沉默不语。
他在此修习豢龙之法已有三年,这处地峡是他五年前找到的一处幽静之地,彩云国旧都已经被人类抛弃,不会有人来到这里,他在此地炼化了赤蛇火雷和无极惊雷两道天雷。
在他闭关
之前,和梦红尘离别之际,梦红尘将乾坤楼所藏的豢龙秘术送给了秦陨,秦陨结合自家化字十二章在这山坳裂隙之内试着豢养一条蛟龙脉。
但数次尝试皆以失败告终,乾坤楼的豢龙之术以灵石为根基,通过灵石凝聚龙气,再与秀龙祖脉相接,形成‘真龙饲假龙’之势,以秀龙脉灵气辅助所豢之龙,渐渐将假龙脉变为真正的灵气龙脉。
可每次到了关键时刻,豢龙阵法都被邪龙脉所扰,邪龙脉好不容易将此地秀龙支脉吞食,占据了无常界一隅,岂能允许秀龙重新将支脉延伸到此处。
头顶的石阶上传来脚步声,黑颜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秦陨抬头望去,石阶上走下一白衣僧人,身上披着一层薄薄的光芒,面容凄苦,双眼如古井无波,头上戴着斗笠,手执锡杖,每走一步锡杖戳在石阶上发出铮的一声。
来人没说话,秦陨也没开口,僧人走到河边,望着水中只剩下淡淡光芒的灵石,才转身对秦陨说道,“施主在此豢养龙脉,可是为了解救这彩云国旧都千里之地?善哉善哉,功德无量!”
秦陨熟视他两眼,接着微弱的光芒,看清了这僧人的长相。
“和尚,我认得你,你是伏龙顶的枯心上人!”
和尚双手合十低头说道,“施主认得的是贫僧的皮囊,施主记得的是贫僧的名字,不是贫僧……”
“你们伏龙顶的和尚都喜欢打机锋吗?”
枯心上人凄苦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容,“阿弥陀佛,易施主,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秦陨没想到他能认出自己,当年在墨溪城秦陨与枯心有过一面之缘,但那之后秦陨被鹿妖腹中死气腐蚀了半个身子,导致面目全非,如今过去多年,就算他面目完好,也早已非儿时模样,更何况他还戴着半张银面。
他手不经意间握住腰间的长刀,笑道,“大师认错人了吧!”
“在下姓秦!”
枯心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将后背对着秦陨,看着河水中失败的豢龙阵法说道,“要彻底解决庚朝之乱,重在恢复庚朝地脉,庚朝地脉已被邪龙吞食,唯一之法便是豢养假龙,以假龙取代真龙,方能恢复此地山川灵气。”
“但此地邪龙脉横行,施主所养的这条小蛟,恐怕难以存活!”
“大师有何指教?”
枯心看着他说道,“先斩断侵入无常界的妖龙脉,扫净屋舍再起炉灶。”
“大师所言,与我所想略同,只不过我还没有想好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这豢龙阵乃是以灵石为根基,而灵石对于修士而言,如同金银对于凡人,我养这一条小蛟,就耗费我灵石四千五百斤,三年所收集的灵石一朝化为腐朽!”
“就算我有心帮西苦境恢复地脉,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枯心笑了笑,“如果施主真有此慈悲之心,贫僧可亲自向天下宗门请求支援灵石!助施主完成此善业!”
“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枯心沉默了片刻,“贫僧可让施主手刃一仇人!”
秦陨眯着眼睛看着他,良久,才缓缓说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还帮人杀人?”
枯心笑道,“使得雷霆手段,方显菩萨心肠!为众生之命,牺牲一人值得!”
秦陨不禁想起当年他和心禅老和尚对坐的那一夜,自己被老和尚一通机锋辩的哑口无言,他想要刁难一下枯心。
便问道,“敢问大师,若杀一人可活万人,大师杀是不杀?”
“杀!”他不假思索说道。
见他回答的如此干脆,秦陨冷笑道,“大师之慈悲,彷如魔道!”
枯心上人摇头一叹,“杀一人,罪业在我,我入地狱,不救万人,则万人入轮回,宁我入地狱,莫让万人入轮回!”
“那被你杀了的那人岂不冤枉!”
“贫僧亦有不忍之心,愿一肩承担诸般罪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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