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稀里哗啦的昭宁公主糊里糊涂地就被推出了沈家,等坐上马车了,才回过神来,她最后可还没来得及跟邵从说上一句话!
一旁的婢女体贴地给她送来净面的温水,细声细气地问道:“公主,如今相王爷回了汴京,留下的那几个侍卫都在询问公主的归期,您看?”
咚。
气不过的昭宁公主扬手就打翻了水盆。
“公主何苦置气。”婢女连忙跪在脚边,收拾溅到昭宁公主裙摆上的水渍,“相王爷也说过,您不好在扬州久留,否则会被其他王爷看出端倪的。”
“看出来就看出来,我已经烦了同他琢磨这些。”昭宁公主打袖侧坐,嘟着嘴说道:“今日那沈家的娘子说的不错,倘若能等邵从他哥哥的伤好些,我再上门请罪,邵从该是会原谅我的。”
婢女面露为难。
“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昭宁公主看得来气,屈指弹了她脑门一下,“我就不回去,一回去,便要嫁给那酸腐书生,我才不要。”
却说昭宁公主,其实是逃婚出来的。
早在年初时,官家就有意将昭宁公主下嫁给去年的新科状元,但无奈公主自小就厌烦看书和文人,所以一得知这个消息,就打起了逃婚的主意。
对于昭宁公主抗拒赐婚,官家也不是不知道,不然婚期不会一拖再拖。然而出于笼络寒门子弟的目的,在官家的眼里,这个婚是必结的。
“公主,您何必跟官家作对。”婢女无奈地将极了水的帕子递出去,嘴里依旧劝说着:“官家是极宠爱您的,这不看您心情不好,都没强逼您,让您出来透透气了嘛。”
马车里顿时响起了摔打声。
而此时的沈家,沈轻灵正与邵从讨论着有关昭宁公主的事。
“我不会原谅她。”邵从再次强调了自己的想法,“就像二娘子你说的,她是公主,就算她没有伤还大哥,我也不可能再对她有任何的心思。”
沈轻灵就跟晨时见昭宁公主一样,对邵从的态度就像是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你不爱她?又或者说,你不喜欢她?”沈轻灵侧撑着头看他,“看你这可怜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你怎么了。”
邵从蹭的一下站起来,握拳反问:“她没把我怎么吗?她把大哥打成那样!她甚至……她甚至!”
甚至欺骗他,利用他。
“一开始吧,我的确觉得,她不可原谅。”沈轻灵拉着邵从重新坐下,一边拍他的肩膀,一边说道:“然而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的初衷并非是伤害你,不管是抓人还是严刑拷打,她最终都只是为了尽快结束这一切。”
所以在身边有人监视时,昭宁公主强作愤怒,却没有对邵英下狠手,用的都是巧劲。所以从兄长那里得知事情结束,她立刻就跑过来了。
“我并不是在当她的说客,但有些事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你要明白。”沈轻灵叹了口气。
从前沈轻灵的确跟昭宁公主没什么交情,但现如今她看昭宁公主,也就像是看个被宠坏的孩子,与邵从这样被大哥呵护长大的差不多。
关于昭宁公主的争论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邵英醒了。
人本来也没什么很重的伤,不过是看着吓人,所以经过一夜的调理后,现在已然可以下地走路了。他瞧着自家弟弟那泫然若泣的样子,不仅笑道:“我本来还想骂你的,结果你这样,倒叫我骂不出口。”
把二娘子扯进来这事,邵英本是想着醒来要臭骂邵从一顿的。
“哥我错了。”邵从倒是认错得快。
不打扰两兄弟,沈轻灵朝映秀招了招手,两人躬身悄然退了出去。结果她刚领着映秀到前厅,就看到薛玉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阿玉这是怎么了?”看薛玉那克制又饱含担忧的眼神,沈轻灵只得张手摆了摆,让他看自己没事,“我可没受伤,李祺的人倒也算怜香惜玉,他们只要密信,并没有对我如何。”
“我听狄云说,沈家抬回来个血人儿……”薛玉也知道自己这多少是有些关心则乱了,不由地抬手捏了捏额角,“罢了,没事,回头训狄云一顿,叫他说话不说清楚。”
然后——
薛玉余光就看到了任韶春和任韶言被平娘送出府。
“他们帮你了?”薛玉问道。
沈轻灵偏头瞧了眼,甚至抬手朝任韶春两兄弟挥了挥手,尔后笑眯眯地对薛玉点头,说:“是啊,任家离得近嘛,刚好他们两个身手也不错……”
“我身手也不错。”薛玉小声嘀咕。
“什么?”
“没什么。”薛玉这会儿倒不耷拉着眼睛了,他目光分外柔和地望着沈轻灵,“我把你隔壁的院子买下来了,往后若有什么事,你可以唤我。”
沈轻灵啊了声,问:“隔壁不是狄丈家?你莫不是用你的官位压了狄云。”
薛玉听得眼睛一瞪,剑眉微抬,好不害臊地说:“你右边是狄家,左边是一户外出经商的人家,我早就打听好了,他们有出售之意,钱要的也不多,我的俸禄足以。”
对于薛玉这副态度,就算再迟钝,沈轻灵也听出味儿来了。
“阿玉心悦我?”沈轻灵直截了当地问他。
岂料刚才还含羞带怯的薛玉居然点了点头,回答道:“是,我觉得二娘子聪慧机敏、识大体,胸有丘壑……”
“停停停——”沈轻灵好笑叫住了还想要往下说的薛玉,“我这么个俗人到阿玉的嘴里,倒变成了十全的完人,真是折煞我也。”
结果薛玉的眼神真挚且纯然,叫沈轻灵的笑僵在了脸上。
“阿玉,我们不合适。”短暂的沉默过后,沈轻灵只能给一个看上去还算合理的拒绝借口,“你将来前途无量,与我这样的商女,原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你家——”
“我家的事,我自己能做主。”薛玉打断沈轻灵,“我既然清楚自己心悦于你,那就不会轻易放弃,倘若你不喜欢我,厌恶我,我愿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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