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灵将打磨好的箭簇装在箭矢上,突然起身抬弓,温声说道:“我没有骗他们。”
咻——
长箭破风。
于百米外,命中一直振翅的鸟儿。
“洪水退去,屋舍里有许多致病源,进去了不光保不住自己的家产,反而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沈轻灵放下弓,眯眼看了看猎物,“但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我保不了太多人,一心寻死的,我只能放行。”
邵英这会儿走到了沈轻灵身后,开口道:“二娘子,刚才巡山的人回来说,看到山底下有流民聚集,可能要上山。”
“流民?”沈轻灵回头,眉头微蹙,“看清楚衣着了吗?”
狗蛋已经蹦蹦跳跳地跑去林中捡鸟了,没听到邵英与沈轻灵的对话。
“没有。”邵英摇了摇头,解释道:“那群人数目约莫是百人,穿什么的都有,领头的是个独眼,二子看了害怕,赶紧跑回来报信了。”
短暂思考过后,沈轻灵连忙吹响口哨,高声喊着:“全部集合,往洞里走,护着老人和孩子!”
听到口哨,四面八方的村民全部聚集了过来,井然有序地抱着孩子,扶着老人,依次往先前发现的洞穴里藏。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沈轻灵都得先躲起来。她这头拢共也就七十六人,当中还有过半的老人孩子,剩下三十多人里,还有一半是瘦弱女人。
没有胜算。
“我们只能伏击和出其不意。”沈轻灵面色凝重地说:“雀儿山地形不复杂,如果这群人只是想要落脚,那么我们还有机会,可若是……”
若是什么?
跟在沈轻灵身边的狗蛋不解地仰头看她。
邵英当然是立刻就明白了沈轻灵话里的意思。
哪儿有那么凑巧的?
前脚刚走了三十多号人,后脚就有流民找到这雀儿山上来,难保不是那群人走漏了风声,又或是是他们被抓了,暴露了雀儿山上自给自足的情况。
“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附近又有你事先设下的陷阱,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掩护着他们下山,我来殿后。”邵英抽出了木剑。
逃跑时,他的佩剑落在了打虎坳,没捡回来,这几天狗蛋倒是发挥了特长,给他重新打磨了一把剑出来。
“二娘子……”
山洞口,胆小如鼠的土根冒出个脑袋来,哆哆嗦嗦地问:“我能去撒个尿吗?我害怕。”
狗蛋蹦跶着过去拧住他的耳朵,骂道:“瞧你这出息,给我憋住,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你这一尿,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是不是还得二娘子去救你?”
沈轻灵却只是抬手朝他招了招,等人到了跟前,便笑道:“想撒尿就去,不要跑远了,待会儿还得你跟着我们保护家人呢。”
土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小胳膊小腿跑得飞快。
“姐姐,我去看着他!”狗蛋实在担心土根遇上敌人,后脚追了出去。
邵英看着两个小家伙跟兔子似的,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说:“在雀儿山上这十几天,跟他们倒是处出了感情。”
“人嘛,相处久了,感情自然就滋生了。”沈轻灵回头看向邵英,目光落在邵英的胸口,“邵大哥你的伤没有好全,让你殿后,有点冒险,待会儿出什么事,还是我殿后的好。而且,那是我设的陷阱,我比你清楚要怎么运用到极致。”
“可……”邵英还想说什么。
沈轻灵陡然抬手示意他闭嘴,目光锐利地盯着东南方向的林子里。
原本应该吵吵嚷嚷的两个小子现在已经安静极了,没有声音便算了,林子里连窸窸窣窣的动静都没了。
“往后退。”沈轻灵侧身弓背,双手紧握剑柄,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邵英没有争论,翻手挽着剑花,往后撤了一步,与沈轻灵形成一个攻守交互的站位。
飒!
一支箭自安静的树林间飞出。
早就准备好的沈轻灵足背一立,翻身避开的同时,抬手扬剑,直接将箭羽斩成了两半。
啪啪啪。
掌声传来。
一个独眼的光头大汉从林中漫步出来,身后跟了几十个人,其中两个,手里就拎着狗蛋和土根,且将他们二人的嘴给封上了。
“身手不错。”独眼端详着沈轻灵,以一种估价的目光上下打量,“不愧是能带着这群泥腿子在雀儿山上过好日子的人,我很欣赏。”
沈轻灵身形不动,问道:“阁下是?倘若求财而来,抱歉,我们都是穷苦百姓,没有财。”
“求财?不不不。”独眼摇了摇头,含笑开口:“我听说你们这儿有个朝廷的人,知道朝廷赈灾的计划,特意过来拜访的。”
交谈间,四周的树木后站满了手执武器的人,分明将沈轻灵和邵英给包围了。
单群在意的是,如此隐秘之事都能被沈轻灵这样的布衣白身猜到,那岂不是证明薛玉也知道了?这么说,单群有些怀疑薛玉是奉了什么旨意,才离开缙云的。
“哦对了,再告诉你一件事,薛大人是准备妥当了,才去的出雍关。”看单群眯着眼睛思考,沈轻灵笑了声,在单群紧绷的情绪上,轻轻放下最后一根稻草,“寿王爷如今在北境捷报频传,想来收复燕云十六州是用不了多久了。等北方平定,故步自封的北凉王府该何去何从?”
沈轻灵也懒得与他多说什么,指尖勾动匕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白弧光后,毫不留情地看在了单群的脖子上。她另一只手则举着沾有金疮药的白麻布,神色冷淡地说:“我若是单将军,那就明哲保身,别去掺和那明显是败局的事。”
“对我而言,单将军的命其实不太重要。我只要能杀了你,稳住你的兵,那么你为了什么而来,李幼鱼又许了你什么好处,就都成了过往云烟。”沈轻灵转腕,将白麻布敷在单群的伤口上,说:“可我一想到将军与李幼鱼勾结,叛国害民,便觉得应该让将军尝尝那千刀万剐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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