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琴站在春和身侧,微微躬身,表示对春和尊重。
“我且问你,北海剑门实力如何?”长琴对上反安军武者,声音冰冷长河,让春和都有些发寒。
反安军武者不敢怠慢,得罪城主还有可能转圜,得罪长琴,那就等着吃席吧。
“禀总管,北海剑门实力极强,非我反安军可敌。”反安军武者实话实说,其实这也是很明显的事情,若反安军能敌过北海剑门,也不至于损兵折将,大败而逃。
“你觉得和安要发多少兵力,可破北海剑门?”长琴面无表情道。
反安军武者小声道,“防御委或者治安委足矣。”
“若是有人浑水摸鱼该如何?旻天晶石也非我和安城一家需要,任何势力都会为之疯狂。”长琴看着反安军武者,眸中光芒清寒,声音中有如山岳崩塌的压迫感。
反安军武者声音更小,背后有汗冒出,“那需要防御委和治安委皆至。”
长琴冷笑,“若是清霜剑派也介入呢?”
反安军武者直接汗如雨下,良久才哆嗦着辩解,“清霜剑派应该不至于直接出手吧……”
“哼!北海剑门和清霜剑派的关系你之前也与城主分说,现在却说清霜剑派不至于直接出手,你就是这样学的兵法将书,就是这样就职指挥反安军吗?反安军有此大败,现在看来却是不冤枉。”
反安军武者满脸通红,却又无法反驳什么。
“我问你,清霜剑派直接介入,该当如何?”长琴声音变得如雷如鼓。
反安军武者声如蚊蝇,“再调康专委、帮扶委、修转委……”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彻底消失,当下的和安城怎么可能抽调如此规模的精锐?一着不慎,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长琴冰冷地看着这名反安军武者,没有任何言语,整个大殿陷入如寒武纪般的冰冷。
直到良久,反安军武者忽然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城主,总管,是我等想差,但兄弟们真的死得惨烈,他们身上流淌的鲜血到现在在我眼中还是艳红一片,还有那濒死的眼神就如同刻在我的脑海中一样。”
“城主……呜呜呜……”
“我现在不能合眼,一合眼就是他们的身影,他们挥着手给我们道别,说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总管……”
……
一个七尺昂扬大汉,就跪倒在大殿地板上,哭的涕泗横流,眼泪‘噗哒’流淌,不一会就打湿了他的衣衫,还在地板上汇成长长痕迹。
“唉……”发出声音的是自长琴出现就保持沉默的春和。
“城主!”长琴看向春和,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急道。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们当下最应该的做的是妥当举办多宝会,为‘和安飞行计划’积蓄资源,而非因怒兴兵,若是此番大举出动,去与北海剑门血战,且不说能不能快速战胜北海剑门,就算战胜,咱们也得不偿失,到时候整个和安城都会暴露在天下人的眼中,到时候我们和安又没有自保之力,真要一城俱焚吗?”
“城主,三思啊!”
……
若不是春和三令五申地前强调不准跪拜,长琴早就跪下恳求,作为春和的贴身总管以及和安城的大总管,她比谁都要了解现在这个经常把夺舍挂在嘴边的城主的性格,心中满是慈悲,总有不切实际的善意,和令人发笑的可亲。
他面对和安所有民众,不管是人族还是异族,不管是修为高绝,还是手无缚鸡,他都能做到一视同仁。
他很少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的身上,他每次做决定前都会广泛听取大家的意见,独断专行的时候也会对自己的命令做出解释。
他以善为美,从不掩饰自己嫉恶如仇的性格,他把自己清清楚楚地展示给和安民众,他告诉和安民众,他是个光明正大的汉子,所以受不得暗地里那些魑魅魍魉,这些并非说说,而是真的身体力行。
论奢华,他对各种奇珍异宝全然没有兴趣,每当有人贡献,他都会分发赏赐他人,甚至连万道花这般存在,他都从未想着存留。
论跋扈,他作为一城之主,总掌整座城池的生杀大权,但他除了偶尔叫嚣着要去做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实际上连对人恶言相向都没有过。
……
这个自称被夺舍的春和,满足和安城所有人对明主的想象。
所有的和安民众都视他为神灵,为信仰,别看现在很多人明里暗里吐槽他,还在道信上发帖抱怨。
但只要春和一声命下,整个和安城绝对会立即凝成一个坚固的拳头,为了春和死不旋踵,步履不停!
就像现在,若是春和说要发兵,那城主府直辖的那么多委办,一百零八坊,还有一些民间组织甚至个人,绝对会义无反顾地修整戈矛。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无虞统领!”已经急的秀眉生汗的长琴带着哭腔对着虚空某处大喊,“你就这般看着,无动于衷吗?!”
随着长琴的话,虚空如波纹泛滥,无虞的身影浮现,他看了看长琴,然后对着春和行礼,缓缓开口,“我只听从城主命令,城主若战,那便战!”
长琴大怒,猛然伸出手指着无虞,但嘴唇哆嗦片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片刻后,长琴直接哭了出来,清泪满腮,“石落副统领,这就是你们侍卫处的最终意见吗?”
“唉……”随着一声叹息,石落的身影也渐渐显露出来,“长琴总管,我知道您考虑周密详实,我也认同当下不宜出战的分析。”
听到石落如此讲,长琴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喜色,只是静静地看着石落。
果然,石落还有后话。
“可是,长琴总管,有些事情不是这样算的。”
“那该怎么算?”长琴的声音有些沙哑。
“从和安死气沉落、高层酒肉腥臭、底层饿殍白骨、异族草芥灰木来算,从十八城联军已然破城,和安血流漂杵、以泽量尸来算,从小墨净土横扫无忌,和安天地除名,世间不存来算。”石落的声音最初沉沉,到最后如金石交击,“若是没有城主,我们都是死了的人,可现在我们压的十八城跪地求饶,打的小墨净土俯首称臣,北海剑门厉害又如何?背靠清霜剑派又如何?”
“没有我和安城荡平不了的敌人!”
石落周围能量涌动,金光灿灿,其声音竟与大道和鸣,绕梁不止。
“说得好!”无虞叫好,“不愧是有文化的人,像我这种花钱买进城主府的可搞不来这些词。”
长琴狠狠剜了无虞一眼。
无虞沉声道,“好就是好,我的确说不出这样的话。”
长琴直接被气乐,她要表达的是这些吗?
“石落副统领,我且问你,你真的有把握打败清霜剑派,捍卫和安城荣耀威严吗?”长琴逼视着石落,“说实话!”
在长琴的逼视下,石落面色淡淡,“长琴总管,我想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嗯?”
“我的意思是我们和安城不怕死!就算全军覆没在北海剑门手下,也不过是把之前就该走的鬼门关补上走上一遭。”石落看着长琴认真道。
长琴再次气的直哆嗦,“是!你们不怕死!但你们想过城主吗?城主耗尽资源,把该给你们的不该给你们的全部舍出,难道你们就是这般报答城主大恩的吗?”
石落一下子沉默。
“我看城主就是养了一群白眼狼!”长琴气犹不平,“若是城主拿着一干资源,别说在东荒,就算去到中州,也能混得风生水起,但现在他却要为你们每日担惊受怕,现在你还要他去赌命,他凭什么去赌命?就凭他好欺负吗?”
说着说着,长琴的眼泪如落瀑般唰唰流淌,“今日,我就站在这里,你们想要城主去送死,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长琴总管……”石落张口欲言。
“怎么?石落副统领要调集侍卫乱刀砍死我吗?”长琴冷道。
石落摊手,一脸无奈,“长琴总管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敢有此想法?就算退一万步我真的作此想,那些侍卫也不会听从我的,以下犯上,他们会先枭了我的脑袋!我是想说,长琴总管过于多想,我们并没有拿城主性命开玩笑的打算,其他人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但城主府所有侍卫早就把性命卖给了城主,在我们没有死绝前,城主绝对不会被伤到一根汗毛,这点还请长琴总管务必相信。”
“哼!”长琴声音更加冷冷,“说得倒是好听,但你这些话也就能哄哄那些小女生,放到我这里却不好使,你说的那么多,看似忠心大表,但实际上还不是想拱着城主发兵与北海剑门交战。”
“长琴总管……”
石落刚想解释,春和却打断了他,“都不要说了。”
石落、长琴、无虞还有那名反安军武者都看着春和,此时的春和一脸笑意,如春风拂面,“站着死和跪着生这两个选择一直困扰着我,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选择哪个,或者说我的选择经常转换,充满不确定性,但此时此刻,我选择,站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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