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刃九斩》第 208 章 我只想问一句

    “嘶！”丁郁冷嘶一声，钢牙紧咬下唇，几滴殷红的血珠从嘴唇上滚落而出。身体散架般的疼痛与意识中沉重的疲惫让他连睁开眼皮都显得异常艰难。
    刚才是斗转魔尊向自己出手了么？丁郁的意识有些模糊，这只是本能给他的一点提示，至于身边还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晓。从珺儿的一声提示开始他的身体便是有本心控，意识中只有一个念头：踏过这片紫藤林，然后亲耳听到一个结果！
    意识海小岛上空，土元丹光芒极其黯淡，刚才抵挡那颗青灰的巨大拳头已经将土元素消耗一空，即使是增强了无数倍的土元素铠甲在面对斗转百分之一力量的击打也免不了瞬间粉碎的命运。土元丹的转动变得非常缓慢，丝丝微弱的土气流慢慢的汇聚其中，也幸好斗转的一击没有将它击散，要不然这样缓慢的自我恢复都没有任何可能。
    意识海小岛开出无数裂缝，斗转的这一拳连丁郁的神识都受到了非常大的损伤。紧挨小岛的白色海水慢慢的沁入裂缝之中，浓郁的圣洁雾气从裂缝处涌出，渐渐将整座小岛都拢在其中。而远处的黑色海水这时候已经卷起前所未有的巨浪向小岛方向冲击。
    一切皆在无知中进行！丁郁自己感受不到意识海中发生的这般变化，而远处的斗转也没空来关心他的伤势，就连丁郁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他也没有察觉。
    尝试着向前踏出一小步，身体无处不在的撕裂感让丁郁喉咙中发出嗯嗯的闷痛。下唇在他站立之时便已经耗干了鲜血，连带着他的脸上也是一片青灰。再看一眼前方，小路尽头的那角阁楼越来越模糊，丁郁聚起最后一丝神念敛了敛涣散的瞳孔。眼前的景色再次清晰起来，这段路途也不再显得那么遥远，虽然视野中的颜色只有黑白。
    “呵……哼……”微弱的声音再次从喉咙处传出，不知道是因为他为自己的努力取得效果而开心还是因为身体越渐剧烈的疼痛而发出。那极尽扭曲的脸上竟然扯出一丝温柔，在已经不堪的狰狞上显得有些刺眼。
    “嚓……”佝偻的身躯再次艰难向前踏出几步。
    “沙沙……”秋风不知人意，树叶亦不懂人心，这个秋在不合时宜的时机踏步而来平添几分萧索的寒意，洒下几片落寞的叶。
    几片，十几片，几百片……丁郁的脚步就像时间的齿轮，从初秋慢慢踏入深秋，落叶越来越多，它们毫无顾忌的在微风中翩翩起舞，挥洒着生命当中最后一缕绚丽，这本是一幕浪漫而壮阔的景画，可惜现在却显得更加凄凉。
    歪曲的背影慢慢隐入枯的叶幕中，他的身体似乎不堪肩上头上几片枯叶的，此时又蜷低了几分，那银白色的发丝在枯叶的世界中化为一抹苍老的灰白，从后面看，这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残喘老者。
    叶纷纷下，似要舞尽世间所有的凄凉与悲苦。
    小楼上，窗台边，一个苍白的素手紧紧的抓住雕刻着华丽图案的窗棂，纤细的手指深深的扎进了手下这块名贵的檀木，就算如此用力也掩饰不住这只手的急剧颤抖！
    另一只手伸向前方，保持着一种无力空握的姿势`.`6`k`x`s。她低着头，呆滞的看着地上那个摔得粉碎的白玉小杯，那里，一滩水渍正在慢慢的渗入地上的青灰石板内。就算是再珍贵的玉杯也有脆弱易碎的，从楼上跌在坚硬的石板上也免不了破碎的命运。
    “呜呜……”她身子如筛糠般的无力颤抖，哭声姗姗迟来，脸上两行清泪却不知道早已流了多久。
    “沙……”虚浮的脚步踏在铺着厚厚枯叶的小路上发出沙沙的脆响，此时听来却像菜刀切泥一般，只是切的不是泥土而是心。
    每向前一步就像在她的心上狠狠的切上一刀，他的步子越来越小，甚至双腿的颤栗看起来已经不能再踏出一步。可是那刀却越切越狠，越切越重，或许她的心早被切得支离破碎……
    “不要……不要……”她低声呜咽着，窗棂上的手指已经将檀木抓碎，指甲进一步深深刺进手心，猩红的血液慢慢将檀木染红。她似乎没有感觉到手上的疼痛，任由鲜血一滴一滴从窗棂坠下，相比于心中的痛楚，手上的这点上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沙……”他的步伐就像和自己作对一般，将自己的呼喊完全打碎，脚下的地毯已经被泪水浸透。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害你……”她泪流满面的摇着头一遍又一遍的告诫着自己的冲动。
    双腿越来越沉重，自膝盖以下他的感知全无，或者说是一片未知的冰冷。丁郁在魔界第二次尝受着这种恍然不知生死的状态，只是这次比在吴川背上的那次要严重许多，不仅因为此时没有人能够背负自己，更因为神识的茫然。
    路途越来越短，现在距小楼只有三丈不到，下一步就能走出这片紫藤林。距离越来越远，瞳孔再一次变得涣散起来，他已经无力将他再次凝聚。
    冰冷终于蔓上大腿，丁郁终于踏不出下一步！三丈！下一步就能走上小楼前的青灰石板！可惜他还是失败了！潜意识中一声极度的不甘与凄苦的似乎消耗了他仅存的大部分力量。他的身体慢慢的前倾，无力的放弃再踏一步的打算。眼帘慢慢的合上，无奈的放弃对那个身影的期盼。
    “不要！！！”一声凄苦的哭喊，可惜他此时已经听不到。
    楼上的人儿终于忍不住，就在他闭眼下倒的一霎那，她所有的初衷彻底被自己这声哭喊击得粉碎。
    那一屡魂萦梦绕的幽香刺激着丁郁最后一点体力，他眯开一只眼睛，，当看到这个模糊的影子的时候他有些欣慰。
    “瑜……姐姐……我只想……问你……你……你……心里还有我……么？”丁郁梦呓似地说完，那颗黯淡的瞳孔中发出些许微亮的异彩。
    “有的！有的！郁郎，我一直爱着你呀！！！”梦瑜紧紧的将丁郁抱在怀中嘶声哭喊着只望丁郁能够听道自己的心声。
    “……嗯……”丁郁满意的轻哼一句，头一偏便彻底昏死过去。他的脸上依然一层满足的微笑，就算脸上的皮肤已经僵硬他也将这个笑容扯了出来，之前的所有痛苦狰狞被这个微笑完全化去。
    “郁郎……郁郎……对不起……”梦瑜一面呼喊着丁郁，一面不停的自责道歉，斗转城大的天空从所未有的昏暗。大风呜呜而过，带起漫天枯叶，似在叹息着什么。
    此刻她除了一遍再一遍的道歉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她无尽懊悔的发现伤害他的恰恰是自己那自以为是的保护方式。
    看着怀中心上人脸上掩饰不住的痛苦，梦瑜肝肠寸断，手指触及的那片没有丝毫体温的肌肤如一条条怒责的皮鞭，无情的抽打在自己的神识上。泪水早已流干，风似乎停止了叹息，天色愈加沉乌云从天边慢慢涌向这片让人悔恨的地方，这已是暴雨前的宁静。
    沙沙……紫藤萝的枯叶依然纷纷下坠，整片翠郁的花藤变得光秃而丑陋，这边绿荫以一种拭目可见的速度急剧枯萎着，只消片刻漫天的枯叶覆盖了藤林下的小路，覆盖了身边的青灰石板。生机饱满的花藤也脱水干瘪了下去，到最后眼前最后一缕生机都黯灭殆尽。
    梦瑜怔怔的盯着这片因己而生又因己而死的紫藤萝，一切都不可预料。她没有料到自己的一意之行会让心上人伤到如此地步，她也没有料到自己跌撒出的一杯苦酒会将整片紫藤萝瞬间枯萎死亡。错错错！她紧紧的抱住丁郁，想让他得到自己身体传递的热量，她不断的轻着那头苍白而沾满灰屑的白发，痛苦的闭着双眼，嘴里喃喃的道着自己的悔意。
    沙沙……落叶已经坠尽，此时发声的是一颗颗大如豆的雨珠！砸在落叶之上溅起一地的冰冷。下雨了！或许这是斗转城内的第一场雨，如果此时有幸没有修炼的人肯定能够看到斗转城中这如奇迹般的雨幕。没有惊雷，没有电闪，乌云凝集之后，大雨没有丝毫预兆的倾泻而下。
    “碧羽，进去吧！”叹息般的提示声传来，惊醒了恍然不知淋着冻雨的梦瑜。
    她抬头一看，斗转正横抱着昏睡的珺儿站在面前，他头顶支着一个淡淡的光圈，大雨并未能够淋到他的青灰衣物。
    “斗转大哥……”梦瑜沙哑得再也说不出接下来的话，抱着怀中气息微弱的丁郁，呆呆的走进小楼当中。
    “碧羽……”将昏迷的两人安顿好之后斗转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珺儿已经没有大碍，这个丁郁应该也没有命之忧，你怎么决定，斗转大哥一定支持！”
    “谢谢……”梦瑜双眼怔怔的盯在丁郁脸上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动过一丝一毫。
    “唉……”斗转轻叹一口，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