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千时伦,仍旧是印象中那个忧国忧民的好官,大约仍旧是那个将所有事情都致力于做到最好的丞相。
沈千昭十几年来,绝大部分的记忆,都与这座宅院,与眼前这人有关。
可这些,于沈千昭而言,从前或许美好,后来,是欺骗与仇恨,而如今,更多的,是释怀。
千时伦从未对不起过沈千昭,甚至,他确实是位比寻常人家还要更尽心的舅舅。
不需要猜,她都清楚,丞相府中,她从前住的院子,大约一花一草都不曾改动过。
只是,沈千昭却无法替任何人去原谅千时伦,而这些人,还是她的至亲。
上一辈子不能,这辈子,更不能。
沈千昭顿时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那些容易勾起她儿时记忆的景致。
千时伦抿唇问,声音沉稳,“公主今日为何会来此?”
对于沈千昭的到来,千时伦震惊,更多的,是迷茫。
他想不出沈千昭今日来此是为什么事,几年了,她甚至于从不与自己多说半句客套之语。
却在此时,跑来了。
千时伦自然不会觉得她今日前来便是来看自己,只怕,是遇到了什么她确实解决不了的难题。
到底是一向精明睿智的当朝丞相,沈千昭的举止言行,即便再如何掩藏,带着什么样的心思,都瞒不过他。
沈千昭环顾四周,轻启红唇,声色平淡,“大人可否寻一处僻静之处谈话?”
千时伦最终把沈千昭带到了书房。
站在书房门口,沈千昭脚步停了一会,她自然清楚这里,是千时伦的书房,机密之地。
若是千时伦有什么不为人知之事,怕是就藏在了这书房之中。
从前她年幼不知事,闯了他书房几次,他不当回事。
可如今,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甚至于是一个曾想过要致他于死地的人。
如此,他却也丝毫不对自己设防。
沈千昭一时间,心里有些复杂。
是他太过相信自己,还是他,真的为人坦荡,不曾做过半点心虚之事。
千时伦站在门口好一会,见沈千昭仍旧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唤了一声,“公主?”
沈千昭这才抬步踏进了书房中。
“皇兄近来因为书院一事忧心,伤身伤身,听闻朝中好些大人对皇兄近来所做之事不满,甚至连闵大人也......不知大人对皇兄所为,有何见解?”
沈千昭单刀直入,所言丝毫不委婉,半点不掩饰自己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沈千暮。
在朝中,能与闵青制衡之人本就不多,想要对付闵青,就更难了。
而千时伦,乃当朝丞相,便是这两年行事收敛了些许,可以他的手段,确实是对付闵青的不二人选。
千时伦弯腰,一一捡起地方先前掉落的书信折子,放回了桌上。
“太子乃储君,臣又岂能妄议。”
虽这般说,千时伦心中却已经明了,她今日,是为了太子而来。
司长礼入狱,按理说,是给了太子一党喘息的机会,可闵青插手,却让局势更加严峻了。
若是太子未能有足以应对的措施,那么,局势便会对太子愈发不利。
而沈千昭方才所言,问他对太子有何见解,看似寻常询问,实为招揽之意。
沈千昭行至书桌边,指尖轻轻勾动了旁边架上的狼毫毛笔,“大人乃丞相,深受父皇信任,皇兄亦是对大人一直怀有敬仰,大人又何必如此所言。”
一排六只笔,沈千昭手里的这支狼毫笔,应当是六只当中最差的一支。
并非是材质差,而是做工,看起来,该是不擅长于此的人所制。
其余五只,笔尖干硬,只有这只狼毫笔,笔尖还浸着墨汁,可见,千时伦惯用这支笔。
沈千昭所言,千时伦听在耳边,却不再说话,目光却一直随着沈千昭的动作移动,带着笔尖带着余墨沾在她白皙的指尖。
他眉头一皱,张嘴欲说些什么,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沈千昭大拇指轻轻捻了捻那墨汁,直到整只手,都沾上了墨迹,她将手附在鼻尖细嗅,墨香淡淡,
“这松烟墨一年产量不多,大人若是喜欢,我那还有,明日便给大人送来。”
此时,书房外候着的管家,听着书房中的两位主子一言一举满是疏离,早已不似从前那般。
公主这会儿哪怕是有求于大人,知道大人用墨的习惯,欲送墨讨好大人,可这言语间却也不带半丝低头之意。
可事实上,但凡公主愿意似往日那般,对大人唤上一句“舅舅”,公主所求,大人又岂会推脱,便是所求再难,以大人对公主的在意,也会拼尽全力达成。
这一点,便是公主自己,心里也清楚,可她便是不如此所为。
管家微微叹了一口气,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年感情那般好的两人,为何走到了如今这般疏远的地步。
大人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才让公主疏远至此。
半晌,也不见千时伦说些什么。
沈千昭松开了那支狼毫笔,转过身,看向千时伦。
千时伦抬步走上前,目光落在方才沈千昭握着的那支狼毫笔上,眸光微深,色淡如水的唇瓣却稍稍抿起,“公主觉得这支狼毫笔如何?”
沈千昭微微侧目,又看了一眼,那支狼毫笔,她自然是记得。
那是她几年前,为了千时伦的生辰,频频偷跑出宫,跟着作坊的人学了大半年,才做出了这么一支。
为了削这一只笔杆,手都磨破了皮,手掌还划伤了,至今,手心还有一道清浅的红痕,便是那时留下的痕迹。
笔杆上,还刻了一个小小的“千”字。
那是沈千昭的千,但于千时伦而言,也许只是千时伦的千。
但是,她从未说过那是自己亲手所制,千时伦自然也不可能知道。
而这项手艺,她如今也早已生疏。
对上千时伦的目光,沈千昭红唇抿了抿,“做工粗糙,看来大人的喜好,也不过如此。”
千时伦却未恼,薄唇弯了弯,垂眸将那支狼毫笔取下,沾了些许墨汁,张开了宣纸,缓缓在纸上书写......
字迹苍劲有力,不比京中那些书法大家差。
千时伦到底是千时伦,在他的身上,似乎找不到一丝的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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