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弥散在晨雾之中,将粉色的天际与白色的水面分隔开来,旭日还躲在雾气后边不露头,只将淡淡的紫气笼罩在东海城的背面。
椒江入海口就在东海城的南边,那里本该是水天一色,辽阔得分不出哪里是江哪里是海,如今却和着东海城上的紫气接天连成一线,瞧不真切。
自打四月末海葵国舰队入驻之后,东海城便实行了半海禁的政策,无论商用民用,只要是船,都必须从人家手里取得一枚火红的珊瑚枝作为出入城的信物。
海葵国放开手捞油水,美其名曰海航的“蔬果捐”,钟玄态度暧昧,也不取缔也不纵容。
实则百姓们都清楚,朝廷请来这大一支舰队帮着打仗,若不拿钱垫上,怎么留得住人,现在国库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不在小民身上取一些,还能有什么更好更直接的办法?
秦簪雇的这艘船只有窄窄的一间舱房,船家收入不高,买不起红珊瑚,进不得东海城,况且秦簪此刻也不想进东海城。
自打在钟玄郑聪外宅偶然听闻海盗要劫持父亲的消息,秦簪几乎催了船老大一路,五月的天东南风已经开始吹了,船帆根本张不得,好在顺水,船老大看在白花花银子的面上狠出了一把苦力,这才在第三天头上将秦簪带到了入海口。
接下来,秦簪不得不上岸了,因为这条小船是江船,出不了海。
东海城进不去,她要走陆路到入海口南十里的大渔市蚬山集雇海船。好在进不了东海城的百姓不在少数,哪里有人哪里就有商家,一些小本买卖人也都往蚬山集赶,秦簪很方便就打上了顺风车,待看到大集时,日头还未升到半天。
蚬山集本是个小渔村,因靠近东海城,这里便成了大宗鱼获买卖的场地。
还未进集,扑鼻而来的腥臭味就叫怀璧干呕不止,秦簪也是连皱眉头,自己在钟玄也到东市的鱼市采买过,可和这里比起来,东市的鱼市简直就是烧了香的大庙,此处简直比最简陋的茅房还要不堪忍受。
两个姑娘都将扑了香粉的手帕捂住口鼻,付过拉草牛车车费后,四只脚小心翼翼地踩上了泥泞的街道。
虽叫大集,实则只有一趟主街,街背后便是渔港,此刻上货的时辰已经过了,船家们丢下缆绳,围着一筐筐鱼虾蚌蟹大声吆喝。
每家只将自己摊位前收拾得较为整洁,没人管的地方,死鱼烂虾成堆丢弃,弥漫整个集子的味道便是由一包包“烂肉山”上发出的。
秦簪怀璧一手掩着口鼻,一手拎着裙角,尽可能小心着不将泥点甩到身上。
然而她们是小心了,街上来往穿梭的商客可没她两个这么矫情,大咧咧甩着渔靴从她们身边经过,还不忘回头打量这两个衣着光鲜的姑娘。没几步,两个姑娘膝盖以下就全是“幸运泥巴”了。
大多数摊子都在讲买讲卖,挤都挤不进去,秦簪只好问向最近一家人少的摊子。可人家忙了半夜一早晨,今天再不出海了,又问了两家,也都不出海。
秦簪怕耽误正事,索性将一锭大银托在手上询问。
有家小摊子的鱼获卖得差不多了,摊主人又是个有精神的后生,看着银子也忘了半夜出海的疲累,当即收下银锭,把摊子撂给隔壁邻居,带着秦簪怀璧向自家渔船走去。
拥挤的海港上泊着清一色的渔船,形制相似,都是船尾一间舵舱,中间一枝桅杆,舱底两大箱鱼舱。除了船身大小之别,再就是依着主家性格漆的不同的油漆。
这后生的船在一排海船中可怜兮兮一点点小,看上去比之前坐的江船大不了多少,劣质的白漆几乎掉了一半,裸露的木料上不是藤壶便是海藻,再看船帆,一张白布脏得几乎成了黑色。
秦簪对眼前这船感到十分不靠谱,便问船家:“你这船安全么?”
船家道:“姑娘你放心,我家船都是出海打渔的,你们不是要走沿海航线么,没问题!”
若不是为了尽快出海,秦簪势必不会挑选这样的小船,可毕竟截住父亲事大,别人家的船又几乎都不出海,现下再顾不上船大船小了。
不过临登船前,她还似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确定北上的船走哪条航道么?”
后生脸一红,挠了挠头。“除非到渔场打渔,走商走客的都要望着地平线,这是船家出海最基本的常识,咱打渔的什么不知道?”
趁着午前涨潮,小渔船出了港,这个时间海上没什么渔船,只有航线中南北穿梭的客货大船。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直射,秦簪却不肯躲进尾舱,她独自撑着油纸伞守在船头,向每一艘北上的船只望去,不想漏过任何面孔。
驶进航线,秦簪叫船家慢慢向南开,一个时辰内约有七八条船与小渔船擦肩而过,但都没有秦家人的影子。
怀璧心疼秦簪,硬将她拖进尾舱休息,换了自己守在船头,没过一刻,秦簪又跑了出来,害怕怀璧认不得父亲的亲兵卫队。
秦簪向船家询问东海城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
船家说除了前些时间海盗们把靖宁军东海舰队的补给给劫了外,并没什么大动作。
秦簪问得又细了一层,有没听说最近捉到过什么大人物。
船家摇摇头,要么是没捉到,要么是没传出来消息。
日将西斜,仍没见到秦家的船过来,算算日子应该也能到了,莫非真的已经过去了,自己若没截着父亲和妹妹,他们八成凶多吉少。
秦簪正在焦虑,船家忽然打舵向左舷一座小岛驶去。
秦簪急问情况,船家后生指了指身后,一艘悬挂着黑底白龙头骨的船跟在了后边。
“海盗的船!”
秦簪吃了一惊,但看船家又不像十分着急的样子,便问:“是来劫财的么?”
船家一笑:“现在这帮海盗在东海城里做了‘官’,哪敢光天化日下明抢,只逮着过往的客货大船抽个税捐,跟我们这些小渔船没得关系,但不能挡了人家的财路,所以咱们先上岛避一避。”
秦簪耳畔猛然响起郑聪外宅那二管家的话。
“……还要劫那个收买过去的旧舜老臣……”
在霄冠山临别时,父亲曾说过要扮成商船北上,眼下这些海盗明里打商船的秋风,暗里无时无刻不在等他这个“旧舜老臣”,万一这个时候父亲来了,可不得叫海盗们堵个正着。
念及此处,秦簪哀求船家:“不要靠岸,继续向南,能不能抢在海盗船的前边?”
船家咂了咂舌:“靠不靠岸暂且不提,人家那可是海盗船,你看看人家几根桅杆,我就算顺风吃满了帆也跑不过人家!”
秦簪急得自言自语:“那该如何是好?怎么办?怎么办?”
船家后生是个热心肠,早就看出来秦簪雇船是为了迎什么人,见她此刻如此心急,猜测他等的人十有**同官府不对付。
近些时间官府抽税越来越狠,惹得渔民们敢怒不敢言,船家后生一猜到是与官府不对付,那自己必须得尽一份力量帮忙。
“姑娘你莫急,这些海盗晚上都是要回港吃酒的,你再向南看,海面之上哪里有船,咱们且安心上岛,海盗们不出半个时辰必定会返航,相信我,咱打渔的什么不知道?”
话是安心丸,秦簪向南边看了看,直到海天连线处再没有什么船了,又看了看身后的海盗船,旗子无精打采地扑棱着,船速也不很快,甲板上也没有忙碌的景象,一副应付差使的架势,至此方才将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渔船慢慢向小岛驶去,岛不大,也看不到人家。
秦簪问船家:“今晚就在这岛上歇宿么?”
“这岛上有天然港口,咱船上吃的和水都足,你们两个姑娘放了心在舱里休息,我到岸上去睡,咱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起个大早再向南走。”
秦簪道谢,进舱去看给毒日头晒得有些中暑的怀璧。
怀璧倒是不晕船,而是耐不住热,才替秦簪在船头守了半个时辰,就给晒得七荤八素,如今挺着个大红脸蛋子歪在窄窄的舱铺上半睡半醒。
怀璧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秦簪:“姐姐,外边怎么样了?”
秦簪将船家的安排说给她听。
“那姐姐好好休息一晚吧,我刚才睡过了,晚上我来守着,毕竟咱们刚认识他。”
秦簪笑道:“都好好睡觉,人家本本分分一个打渔汉子,能有什么歪心思!”
怀璧阴阳怪气道:“再本分的汉子,见到姐姐也不淡定了!”
“瞎说什么!”秦簪知道怀璧是拿常余揶揄她,登时就去捉怀璧的痒。
怀璧最怕痒,急忙求饶,等秦簪停手了嘴却还不老实。
“哎,也不知道某人现在走到哪里了,竹声妹子有没有告诉他咱们往哪儿去了?”
秦簪脸腾地红了,堵气往舱板上一坐。“来了也不见!”
“真的?”怀璧凑到秦簪脸前耍宝。
秦簪将脸一别,佯怒道:“你要是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晚上就别想吃芦柑了!”
怀璧嘻嘻哈哈:“不吃就不吃,我去找本本分分的船家要去。”
突然舱门响起急促的敲击声,怀璧脸一红,怕自己这话给船家听去,急忙躲到了里边。
秦簪开门,见是船家,满脸挂着焦急,语气十分严肃。
“两位姑娘暂时别出舱,海盗们追上来了!”
猜你喜欢
- 少师易
- 山村乡巴佬亡灵炼金学徒只会造玩具天降神锤能将事物变小变大乡巴佬自此发家异界争霸飞机坦克城堡小蚂蚁变成大象我有偷天技能,不管斗技魔法记忆接下来我要买房买地买奴隶老婆几万个孩子各个是天才我还要
- 小学之主
- 健康国王
- “陆洋先生,请问普通星际穿越者,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成功呢“这里有几本我写的书,你可以研究一下,比如《土著社会学原理《神圣帝国经济学研究《第三次灵石金融危机始末《银河贸易中的巴拉萨—萨缪尔森效应《高武世界社会形态演化《虚拟世界伦理学调查“可是陆洋先生,穿越的大多数人都没什么文化啊“那就看这一本《银河系
- 三生情定黄泉
- 星海漫游,时空穿梭,机械科技,目标是未知的星辰大海!
- 格式红桃
- 夜行的核桃
- 这是一个奇异的世界,各个帮派、家族、宗门、组织都掌握着一件件诡异的镇运宝物。给人带来钱财的摇钱葫.让人永葆青春的驻颜镜.减少寿命流逝的长命锁.姜逸本是一位暗中成为了捕头的药师,荧岁季将近的第一个月圆之夜。他莫名分出一部分意识,占据了白巫门组织中一位成员的身体,开始了诡异离奇的经历
- 封建皇
- 穿越东汉末年,第一件事当然是悠走张飞张大爷“呵呵,陈宫,我没有地盘混了,借你的中牟县一用,可否?不借你就木有小鸡鸡“嘻嘻,乔国老,你老人家有几个女儿?啊!两个都给我!我怎么好意思呢?来人啊,快送两位夫人到我房中去…啊!乔国老你还没有答应?别出尔反尔噢,反正我都要了。抗议无效“呔,典韦你好大的胆子,居
- 浪人花猫
- “星际宇宙”主题征文活动】参赛作品
- 星星撸啊撸
- .ns.net 百亿人族,高度文明,紫雾一过,全成烟云 鼎盛大陆终成蛮荒,妖物巨兽横行,人族存数不足百万,退倒原始部族,挣扎求存 过去,现在,未来,问这世界谁主沉浮 星辰大海,强横生灵,超级文明,虚空一决高下 纵横环宇,恐怖光辉流转,须触一挥,赤地灰灭千里 欲血沸腾,疯狂繁殖,无尽杀戮,这为存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