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寻》第339章 追逃

    望京桥。

    此桥连接着顺州城与燕州城之间的官道。全桥由石制而成,桥墩结实,能并行五匹马。

    耶律淳两个时辰前已经从这里经过了一次了,这次返道便很有些经验,大军重新列队,五骑一排,很是有条不紊。

    但速度还是慢了下来,让人等得心浮气燥。

    等三万人有一半过了桥,耶律淳便在亲卫精兵的拥簇下往对岸行去。

    马蹄踏在石头上,哒哒响着。高头大马上的耶律淳低头看去,桥下流水平静。

    突然,他眼睛一眯,似看到了什么。

    于是他一指水中淡淡的一块黑影,喝道:“放箭!”

    箭雨袭下,片刻之后便有血花涌上来。

    接着,几具尸体浮了起来,看衣着是梁军无疑。

    常年征战的耶律淳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猛然拔出佩刀,朝前面那个亲兵的马屁股上扎下去。

    骏马长嘶,突然奋力向前冲去,将并行的几骑都撞入河中,场景登时混乱起来。但耶律淳也借此清了前面的道路,迅速地拍马向前。

    耶律淳虽已称帝,却依旧像个武人,他弓马娴熟,又极有些果断利落,此时虽只是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在瞬间做了一个决定。

    眼见前面的惊马在一起堵成一团,他猛然一拉缰绳,策马便向侧边跃去。

    马是良驹,马背上的耶律淳亦是攻于骑术。

    远远看去,竟如一只飞鸟般向河岸掠去。

    不少辽军心中奇怪道:“陛下在做什么”

    “轰!”

    猛然一声巨响。

    望京桥轰然在水面上炸开,碎成齑粉。

    无数碎石与血骨激射而出,溅起一道又一道水花。

    潮白河两岸马匹悲鸣,兵将哀嚎。

    桥上被炸死的虽只有百人,两岸受伤的人数亦不到两百,然而残肢遍地,极是触目心惊。

    更有些辽兵只剩下半个身子落在地上,惨叫起来声振四野,极是凄厉。

    涿州城之战他们本就经历过一次地雷火,对这种爆炸很有些心理阴影,此时便纷纷抱头鼠窜,再加上惊了马,不免互相踩踏,乱作一团。

    耶律淳跨下良驹堪堪落到岸上,前蹄一软便摔在地上。

    他站起身来,闻着空气中那丝硝烟的气味,终于被平辽军激怒了。

    正当时。

    马蹄声起,一支五千人的骑兵呼啸而来,气势汹涌。

    ……

    寒风从脸上刮过,有些刺人。

    五千骑袭卷而来,如风中长龙。

    任常恭策马在前,微微有些紧张,又有些后悔。

    他其实可以和田寿一起躲在后面等这一战结束。

    可到时如果是败局,也还是会被捉住杀掉的,像一只小鸡仔一样。

    而且还是和那个姓田的老太监一起。

    大丈夫如何能受那样的羞辱

    既来辽境,为的便是泼天大功!

    于是这位任副将军决意亲自带兵冲锋。

    但……他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于是他稍稍落后了几步,跟在徐身与卫昭的后面。

    这个位置就很微妙了。

    看似凶险,却有两个猛将厮杀格挡在前。

    而这五千骑将如利箭般直刺辽军中军胸腹,很可能斩杀辽帝耶律淳。

    “火中取栗,富贵险中求。”

    如此想着,任常恭感到手心里有冷汗冒出,但看了一眼前面的徐峰与卫昭,他又松驰了一些。

    这两人,一个凶猛,一个矫健。

    一柄大刀,一柄长朔,像是要划破天际。

    他们是平辽军当中的传说,许多人说他们像是林启的——卫青与霍去病。

    任常恭最初听到这样的比喻,是有些冷笑的。

    呵呵,卫青与霍去病,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比得了,林启比得了汉武帝吗

    唯独徐峰与林启间的裙带关系有些相像。

    想到这里,任常恭又有些走神。

    他想到自己在营帐里藏了个契丹女人,也不知道颜恪发现了没有,那小子掌管军法,很是有些严苛……

    下一刻,五千骑狠狠撞进辽军之中。

    徐峰大刀斩下。

    辽兵的血泼了任常恭一脸。

    他抬眼看去,只见不远处,一身金黄战甲的耶律淳正在翻身上马。

    “杀!”

    厮杀声响起。

    热血融化了河岸上的冰霜,汇成一道道血水流进河里。

    渐渐的,潮白河中这一段河水也变成了淡淡的红色……

    任常恭重重地喘着气,有些不信邪地挥动着手中的刀。

    徐峰与卫昭皆有万夫不可挡之勇,他们一路杀过去,留下了不少尸体。

    但,耶律淳那抹盔甲上的金黄还是越来越远了。

    一个辽骑挡上来,铁器相交发出“叮”的一声响,便又有一个辽骑挡上来。

    越来越多辽兵横亘在梁军与耶律淳之间。

    任常恭气极。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最近的时候,只有三十步的距离而已。

    自己离万户候的封赏本来只有这三十步的距离。

    “如果没有丢下那两万多匹马,如果三万人全部冲锋,也许就能把耶律淳斩了。林启你这个蠢货!”

    他愤怒的低吼了一声。

    “别做梦了。”

    有人扯了扯他的缰绳。

    “撤!”

    任常恭抬头看去,只见浑身浴血的徐峰已然掉转马头。

    “撤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任常恭如赌输了全部家当的赌徒般咆哮道。

    “不遵军令者斩。”

    徐身冷冷丢下一句话,也没有亲自去斩任常恭的意思,径直策马驰去,剩下的三千多骑如流水般向南淌去,瞬间只将任常恭抛在最后。

    老子才是副将军好吗

    任常恭很是不甘心的咒骂了一句,飞快地策马跟上。

    辽骑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此时两万辽军已经从爆炸中回过神来,借着胜势紧紧咬在这三千多骑身后。

    两方骑兵便这样策马奔驰在初春的荒原之上,时不时还有箭雨划过天际,落在后面的平辽军骑士若是中了箭,便摔下马来,永远地被留在这片荒原之上。

    一千多年以后,这里或许会成为钢筋水泥的繁华街道。但那个时候,很少有人会想起,人类的先祖曾经为了那一口食物、那一点荣耀,经历过怎样无情冷酷的博杀。

    箭簇打在盔甲之上,叮叮当当的响着。

    平辽军的渐渐有些狼狈起来,阵型也散乱了些。

    他们骑术并不如辽人,一开始还能保持高速,但马匹的体力下降之后,骑术的劣势就更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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