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何向文后,林以乔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怒目满面的指责,更没有撕破脸的吼骂说他们师徒情分已尽,质问他还来干什么。反而是笑容满面的问候他和根叔最近是否一切安好,她的心里自然是有些惊讶的,想不到他还惦记着她这个师傅,听说他现在三天两头的就往白雪那跑,一心只顾着哄她开心,连根叔的话都当耳旁风。当然,这是别人的家务事,林以乔可没打算管,也管不了那么宽,她这个师傅可不是要当半个母亲的。
招呼虎叔坐下替她的位置,林以乔拉着何向文到一边去聊几句,瞧他忧愁满面的样子,许是碰上什么棘手案件了吧,正好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听他说上几嘴好了。二老一见虎叔上场,脸上顿时露出叫苦不迭的神情,甚至想打完这局,就拉着周吉去一边斗地主去。虽然比起斗地主,他们更喜欢打麻将,可麻将搭子真的是太重要了。不过最要感谢的,还是教他们玩这些乐趣无穷游戏之人,对他们的小阿宝实在是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疼爱。
周吉什么话都没说,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很认真的看了林以乔一眼,颇有一种给你个眼神,你自己慢慢体会的意思。林以乔也体会的很透彻,明了她可以走到一边去,叙旧聊上多久都没问题,可是却不能离开众人的视线范围。
林以乔翻阅着何向文做的笔记,不清不楚,前后不搭的,完全大失水准,简直比初次见他时,还要敷衍了事,眉头是越发皱到一块去。什么叫在水里发现了一具浮尸,全身水肿溃烂,恶臭扑鼻,却身份不明,样貌不明,年龄不明,特征不明,死因不明......这么多的不明,不正是应该由他这个验尸之人告知他人的吗?!他这个替死者最后发声之人,倒成了记录一些废话之用了,还有她一向最看好的画工,画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是开工的时候,脑子还留在白雪身上没拿回来吗?!看的林以乔是一肚子的火,别说指点一二了,完全是无从说起。
没有人在身边看着,何向文就干不了活了?!那是不是应该感谢这段时间的风平浪静,不然真不知道有多少冤死之人要被他挂上不明的标签,草草成了悬案。林以乔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望着之前她大加看好和赞赏过的小徒弟,都说恋爱中的男女,智商会扣分,他这还是单相思,分都能下降成如此离谱,要真的赢得美人归了,岂不是要从此君王不早朝?!真不知道被根叔知道他口中独当一面的儿子是这样的,会不会气的能从床上跳下来,那倒不失为是件好事。
何向文也做好了被林以乔批评一顿的准备,反正他从小到大就是被根叔骂着长大的,体验一下被师傅骂的滋味又何妨,要是换做他的父亲,怕早就几个大耳光子扇过来了。若不是清楚他的手记太见不得人,若不是自知做的太差强人意,他也不至于觉得拿不出手的在门口徘徊那么久,光看记录上的用词,就知道他的优柔寡断,不自信,全都暴露无遗。
“老爹说,想请你回家去吃顿便饭。”见林以乔一直没有说话,他根本猜不出她是什么心思,更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她林府之事,浑身不自在的找着话题,想缓解一下此刻紧张的氛围。何向文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紧张,做贼心虚的紧张,也许是因为白雪不停的让他打探林以乔私隐吧,他心里清楚这个师傅虽然不拘小节的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最介意别人擅自搅和她的私事,她甚至从来都没有向谁提起过她的家庭和过去。
“你要没时间,不用应酬我们的,我和老爹说一声就好。你也知道,老人家年纪大了,就喜欢唠叨。”何向文生怕林以乔为难似的又补充道。其实她现在还愿意认他这个徒弟,他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至于其它事情,就以后再说吧,他觉得白雪可能也是一时好奇而已,之后正式公布了也没什么打紧的。他甚至闪现过很奇怪的念头,如果有一日白雪要他做的事,和师傅让他做的事,两件事是对立冲突的,他会选择哪一方呢?
林以乔也清楚吃饭是借口,根叔是有话想和她说,可每次见他,他都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开口就是谢这谢那的,林以乔实在不擅长应付这些人情世故,而且她也明白根叔的所求所为都是为了何向文,从前是,现在如是,以后也还是,她答应了就不会食言,可能所有的父母都是这般不放心子女吧,她倒不是不想见根叔,而是实在是受不住他说到激动处下跪,她可担不起这样的大礼。
“吃饭再说吧,你还是给我说说这具尸体的细节吧,他的家人应该也很想知道他的消息。”林以乔没有暴怒的责骂,更没有摔他本子的怒骂,语气十分的平静,人家不长进,学不进,难不成她还要同自己怄气吗?!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气出几条皱纹更不值当,他要是听得进去,好好说也听得进去。
她倒想用吃饭当借口溜出去走走,可也要可行啊,那古灵精怪的两个小老头,分分钟能想出一百种方法来否定她的独自出行,周吉的身手都不行,更何况面无三两肉的何向文了,真遇到什么凶险之事,她还要反过来顾他的安危。这会他们看似认真的打着麻将,说不定耳朵竖得老长老长的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呢。
不过在林府的日子,林以乔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即使没有自由,不能随性,她也很开心,仿佛找回了内心缺失的那一片拼图,可她正犹豫的迟迟没有放下,没有让她的心变回完整的样子。因为失去的那种痛,追悔莫及的那种伤,是她放不下,没那么容易放下的。
午夜梦回,他们终还是在梦里与她相见,沉睡醒来,枕头总还是湿成一片的。她不知道她自己此刻真的是在倒计时的过日子,如果知道,会不会恐慌的改变生活态度,想多活几日呢?!还是会觉得天意如此,继续醉生梦死的过完剩下的日子呢?!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她不愿也不想连累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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