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悠鹿鸣》姐妹（3）

    鹿幽悠连忙点头，跟小红到了嫣华的房间。
    渭城第一楼的名气不是白来的，鹿幽悠一进屋就看出来了，这屋子布置得十分雅致，每一处摆设都十分讲究，虽说她不识货，也能看出来六娘对这个头牌姑娘是很舍得砸银子的。跟着小红走入内室，嫣华背对着她们正由三个人伺候着梳妆打扮。
    “姑娘，鹿幽悠来了。”小红说完就退到一边。
    鹿幽悠站在那里，半天没等到嫣华说话，时间一久，她的心里也一直七上八下的，显得有些局促。
    嫣华拢了拢头发，并未回头，只看着镜子中的鹿幽悠说道：“那日听你说很仰慕我？”
    “对对。”仰慕状。
    “既然如此，给你个机会跟在我的身边如何？”说这话的时候嫣华的眼睛一直盯着鹿幽悠的脸，似乎是想看清她心里所想，“要成为头牌，跟在我身边是最好的办法，你可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
    嫣华笑了笑：“那好，你从今日起就留在我身边做丫鬟吧。”说完抬起一只手。
    鹿幽悠先是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之后慌忙伸手将她扶起来，在嫣华看不到的地方笑了起来，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丫鬟要做的事情并不复杂，特别是嫣华身边的丫鬟。六娘对她的确很舍得，先是两个丫鬟只负责伺候她，如今加上鹿幽悠就有三个人了，所以每个人的事情都不算多，而鹿幽悠要做的就是端茶倒水。
    “小幽，小幽！”鹿幽悠正靠在墙边打瞌睡，朦胧间听到有人叫自己，连忙应了一声走进屋去。她的名字也是嫣华改的，说她原本的名字太拗口，不过鹿幽悠心里也明白，不是自己的名字拗口，而是要打压一个人，最好从名字上开始，嫣华这么做是为了告诉她，只要她喜欢，连这个名字都是想改就改的。
    嫣华也将打压她贯彻到底，吃穿用度皆是最差的不说，平时只要逮到一点错误就会大发脾气，眼下她也不算是兰时阁的姑娘，只不过是个丫鬟，所以就算真对她拳打脚踢六娘也不在乎。
    鹿幽悠每日都过得战战兢兢，就怕受皮肉之苦。
    不过由于兰时阁的职业特殊，姑娘们有时候大半夜也不能睡，必须得等到恩客走了才能真正休息。鹿幽悠当然也得醒着伺候，前几日她还能强打精神，今日实在是困了才打了个盹儿，居然连客人什么时候走得都不知道。
    “怎么这么慢？”嫣华看着她端进来的燕窝抱怨道，“该不会是又在偷懒？”
    鹿幽悠只得主动承认错误，明白自己手上的淤青估计又得多几块了。可是这次嫣华居然没有再动手，只是端起燕窝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没有责骂，鹿幽悠反而觉得不习惯。
    “看什么？难不成想让我罚你？”嫣华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抬眼看她。
    “不，没什么。”她可没有受虐倾向，只是嫣华对她一向都是吹毛求疵，自打她成为丫鬟开始，没有一次肯饶过她的，如今有了错处却不罚，实在是太奇怪了。不过她当然不会笨到把这些话说出来，说不定嫣华是觉得这些日子给的下马威已经够了，难得大人不记小人过一回。
    “用不着瞒着我，”嫣华轻轻一笑，“我知道你并非想跟我争，其实是该对你好点。”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鹿幽悠只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主要是嫣华平时恶毒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她是真的把她就是规矩这句话贯彻到底的，但凡得罪她的姑娘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你不用装糊涂，前些日子你做的事情不过都是为了让我感觉到你对我有威胁，难道我会看不出来？”嫣华将碗放下，看着鹿幽悠的目光少了平日的轻蔑，“你做这么多只是为了做我的丫鬟，好逃过卖身对吧？就你那么点心思以为能瞒过我么？”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鹿幽悠也就不再装糊涂：“原来姑娘早就知道了。”
    嫣华说得没错，当初她知道没有机会逃走，唯一可以躲过卖身的办法就是成为丫鬟，虽说楼里没有规定说丫鬟不卖身，甚至恩客来时，不少姑娘还会带着丫鬟一起伺候，但唯独嫣华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她身边的丫鬟但凡敢勾引人的都没有好下场，所以她必须要成为嫣华的丫鬟。
    所以鹿幽悠才想了这么个办法，让嫣华感觉到自己的头牌位置可能会受到威胁，可是她也有自知之明，虽然自己长得不难看，但也绝对不是什么绝色佳人。
    所以那日嫣华来给她们讲规矩时，她才会故意试探，而嫣华的反应就证明她虽然看不起鹿幽悠，却还是很在意自己头牌的位置的。所以鹿幽悠又故意加重“姐姐”二字，年龄对于女子来说本就重要，更不用说在青楼之中，这话算是戳到了嫣华的痛处，她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若真出现一个年轻，又有新鲜感的女子，说不定还真的能够取代她的位置。
    接着鹿幽悠就每日留意嫣华的行踪，故意选择嫣华的必经之路练舞，渐渐找到规律，有个公子每隔两日就会在固定的时间上兰时阁，所以鹿幽悠故意引起那人的注意，这个时候嫣华就算还是不信鹿幽悠有那个本事，也不会再放任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鹿幽悠成为一个只能端茶送水的丫鬟，这样鹿幽悠的舞技无处施展，容貌又远在她之下，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当然，嫣华也可能选择别的办法打压她，只是鹿幽悠认为她必须要赌一次。
    幸好，她赌对了。
    “小幽，我在六娘那里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准备如何报答我？”嫣华嫣然一笑，却让鹿幽悠打了个寒颤。跟在她身边这几日，这表情通常是嫣华从恩客那里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才会露出来的。
    这本是互惠互利的事，鹿幽悠能躲过卖身，嫣华同样也少了一个威胁，再加上这几日的打骂，她可不认为自己需要“报恩”。而且六娘既然舍得给她这么大的屋子和两个丫鬟，当然不会舍不得鹿幽悠这个“不值钱”的丫头，不过只需要她随口一句话而已。
    所以鹿幽悠沉默着没有搭话。
    嫣华顿时脸若冰霜，那样子似乎在说你若不报恩，我就再把你丢回去。好一会儿，出言讽刺：“鹿幽悠，你真以为以你的姿色能威胁到我?何况，你以为丫鬟就无需卖身？”
    鹿幽悠也不是看不懂眼色的，低头说道:“姑娘想要我怎么报答。”
    没办法，嫣华才是兰时阁的“规矩”，人在屋檐下，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她其实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安全，只要留在这里，她是绝对没能力跟嫣华斗的。虽说鹿幽悠自认不笨，可要与这样一个漂亮、聪明，地位又高于她的女子比心机，这就不仅是笨，而是在找死了。
    “我那日见你跳的舞……”
    话不用说完鹿幽悠已经明白了，连忙答应教她。
    “行了，你回去睡吧，明日也不用来伺候了，后日就开始。”嫣华难得给鹿幽悠放了一天假，她乐得回丫鬟房里补觉。
    “小幽，你怎么在这里，姑娘到处找你呢！”
    鹿幽悠正梦见自己前面都是艾草，清香扑鼻，正欲咬下去，就被人推醒了。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就见嫣华的另一个丫鬟小红站在床边。
    “怎么了？”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一个休息日啊，以前好歹有个双休，如今在兰时阁可是全年无休的，她还打算睡上一整天呢。
    “怎么了？姑娘梳洗完毕就等着厨房的燕窝，结果你倒好，睡到现在，姑娘等了这么久还不见燕窝正生气呢，你还不快去！”
    鹿幽悠先是一个激灵就跳下床去穿衣裳，完了完了，平时一点小事都不得了，今天怎么会睡过？衣服穿到一半却又想起昨夜不是嫣华自己说让她休息一天吗？现在发什么火？总不至于一个晚上她就改变主意了吧？
    等鹿幽悠赶到嫣华的房间时，已经能够感觉到里面的低气压。低着头进屋，实在不明白她这又是怎么了，难怪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就连同为女人的她都弄不明白。
    “小幽，”嫣华今天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配上此刻的表情，倒真有点“冰山美人”的味道，只不过此刻美人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美感也跟着减了几分，语气就更是刻薄了:“知道来了，我还以为你当自己是大家闺秀，等着我去伺候呢！”
    “不，不敢，姑娘有什么吩咐。”原本想着辩解几句，不过嫣华明显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是不认错估计到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心中猜测大概是哪个客人惹到了嫣华，她又不得发作，所以拿自己撒气。
    “吩咐？我的燕窝呢？”
    你刚吃了！鹿幽悠幽怨地看着嫣华手边的碗，那碗是嫣华专用的，她日日都送，可熟悉的很。
    这燕窝又是整个兰时阁里也只有嫣华和六娘才能吃的上等血燕，她可没本事再变一碗出来。
    “不说话？看来是你偷吃了，小红，偷东西的人该如何处置？”
    嫣华的声音突然拔高几度，摆明了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打算冤枉鹿幽悠。小红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冷漠地看了鹿幽悠一眼后恭敬地答道：“哪只手偷的，就打断哪只。”
    鹿幽悠立马吓出一身冷汗，她很清楚自己如今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只要嫣华一句话，她的手绝对保不住，这个时候她是该求饶的，毕竟这一切都是嫣华一时兴起，若是顺了气也许就饶了她。可鹿幽悠哪里见过这情况，她在现代也只是个普通人，也没有谁说卸了她的胳膊就能卸的。所以小红的话直接给她吓懵了，虽说一直都知道她处于绝对弱势，可事到临头，她还真做不出其他的反应。
    真是没用，鹿幽悠看着自己有些颤抖的手，想不到今天她的手就要毁在这个小姑娘手里了。现在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可这原本就是嫣华让她休息的，昨日还好好的，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嘛，不管了，为了手也得豁出去了，想到这里她抬起头对上嫣华的视线：“你……”
    “是谁惹嫣华姑娘生气了？”门口忽然传来男子略带着一点慵懒的声音，众人转头，只见一个锦衣男子站在那里，略勾起嘴角，男子生得仪表堂堂，英俊中又带着一丝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