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悠鹿鸣》雨师(5)

    鹿幽悠呆呆地看着卿聿,如果在平时,这样被抱起来她一定会心中窃喜,但现在脑子慢一拍,反应也迟钝,看得出还在奇怪自己怎么突然被抱起来了。
    卿聿见她这个样子也知道人是真的糊涂了,立马把她带回屋里躺下。接着鹿幽悠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屋里光线十分昏暗,鹿幽悠摸摸自己的额头,上面还放着一块帕子,冰冰的。
    力气已经恢复,脑子也很清醒,感觉像是没生病一样,于是坐起身打算下床,同一时间门就被推开了。
    四目相对,卿聿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回去。”
    然后鹿幽悠就乖乖地躺回床上,还不忘把帕子也重新盖在额头上。
    看着她做完这一系列的事,卿聿只觉得有些好笑,端着药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她:“谁让你躺下去的,你是要这样喝药?”说着,把帕子拿起来放到一边,探了探鹿幽悠的额头。
    好吧,他确实也没让她躺下来着。鹿幽悠又重新坐起来,接过药一口气喝了下去。中药苦涩的味道残留在嘴里,她皱了皱眉。
    “怎么了?”鹿幽悠把碗交给卿聿,见他一直没说话,漆黑的眸子就一直这么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
    卿聿把碗放回桌上,又倒了一杯水来给她漱口:“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生病的时候还挺听话。以前我娘若是病了,哄她吃药着实要费一番功夫。”
    鹿幽悠伸出的手一顿,随即又继续拿过杯子漱口:“难道你喜欢乖巧型的?”早说啊,那她以后自然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头就被卿聿不轻不重地请敲了一下。
    外面阴沉沉的,看不出具体时辰,卿聿似乎也不急着走,在鹿幽悠床边坐下,将她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那夜他和鹿幽悠回来之后,也没再去主殿,只是听说楼崇阳经人劝说,只是让人先把楼京墨关了起来,祈雨书已经毁了,哪怕是杀了楼京墨也于事无补,只等事情解决了再做处置。
    楼冬凌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惩罚,毕竟他一开始就是被人掳走的,楼京墨擅自用了祈雨书也不是他的错。鹿幽悠离开之后他也昏了过去,因为身体一向不好,现在仍处于昏迷之中。
    如今已经过了一天一夜,离继任大殿还剩三日。可现在这个仪式对凶犁宫来说就是催命符。
    卿聿在鹿幽悠房里留了小半日,鹿幽悠把那日所见全部告诉了他,说的其实与夏曲他们在主殿描述的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卿聿详细问了比试的过程,听完后若有所思。
    鹿幽悠见他这样,知道他是在为楼崇阳担心,正想开口,刘成就过来说楼冬凌也醒了。
    楼冬凌醒了自然是不需要告诉他们的,刘成特意来通知,自然是卿聿交代的,鹿幽悠打算跟去看看,结果还是被强行留下休息。
    两人来到楼冬凌的房间,正好看到夏曲端了药来给他。
    楼冬凌也是二话不说一口饮下。
    “师兄?卿公子也来了?”夏曲收拾完药碗回头,见卿聿站在门口,立刻招呼他进来坐。
    “卿公子?”楼冬凌除了脸色还有些发白外,看起来还算精神,显然凶犁宫的药效果确实不错。
    卿聿笑笑:“看你喝药的样子,和我的朋友有些像,都不怕苦。”
    楼冬凌露出的笑容带着点苦涩:“哪有不怕苦的人,不过我自小是孤儿,生了病如果不快些好起来,最后只会落得被遗弃的下场,哪有资格计较药苦与不苦?如今已经给照顾我的人添了麻烦,又岂可再计较这些?”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看向了夏曲。
    卿聿一怔,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放在桌上握成拳的手紧了紧,转而说道:“听说楼公子的御水术一向不如楼京墨,没想到这次居然赢了他。”
    楼冬凌不置可否。
    “据我所知,凶犁宫的御水术以召雨为主,保护自身为辅,所以通常能把水化形为盾或者墙,再上乘些就是绳,能将水化为利刃的,听说此前只有楼京墨一人,但是你在与楼京墨比试的最后曾把水化为匕首,原来楼公子也可以做到吗?”这件事在主殿上并没有人提到,毕竟当时众人最关心的是祈雨书。但是卿聿在详细询问过鹿幽悠后,注意到了这一点。
    “我的确可以,其实我能赢他多半也是有平常隐瞒力量,让他轻敌的原因。”楼冬凌回答道。
    “为什么要隐瞒?若是你的天赋与楼京墨相当,这样的实力在凶犁宫中应该也不会有人为难你吧?”
    楼冬凌忽然笑了一下:“卿公子的家世一定不俗。若凶犁宫一切全凭自身实力我或许不会遭人嫉恨,但这里不是。”
    所谓公平,那是对拥有同等家世的人而言的。他原本就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一个孤儿又凭什么和宫主之子相提并论?
    言尽于此,卿聿也没久留,算算时辰差不多,打着伞往外走去,一路往上走,身边偶有两三个凶犁弟子也都和他走向同样的地方——凶犁宫的祭台。
    等他到时,凶犁宫的人已经全部到齐,几个大弟子分站祭台一层四方,伸手结印,十分虔诚地念着咒语,楼崇阳一人站在祭台中央,嘴里念着祈雨咒,手上也在不停地结印。
    却没想到鹿幽悠居然也站在凶犁弟子最后面,踮着脚张望。
    微微叹了口气,上前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病才好就不安生。”
    鹿幽悠嘿嘿一笑,她是听弟子说楼崇阳想要试图停下连日来的大雨,会在祭台施展祈雨之术,反正她精神不错,所以也来看看。
    “这雨好像一点都没变小啊?”她比卿聿到得早些,楼崇阳念咒也有一会儿了,可是依旧大雨连绵。
    台下的人也渐渐有些骚动,望过去,脸上都愁云惨雾。
    卿聿看了眼天空也摇头:“没用的。前夜楼京墨使用祈雨书时,仪式就已经开始了,老头身上的应龙之力已经所剩无几,但是楼京墨身上没有出现应龙印,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承继应龙之力,凶犁宫现在已经没有人有力量去停止这场大雨了。”
    这点楼崇阳当然知道,可是这样的大雨如果迟迟无法停止,只怕很快就变成天灾了,作为雨师,不能阻止这场大雨不说,这场大雨还就是凶犁宫给弄出来的,朝廷迟早会知道,到时候整个凶犁宫只怕都难逃一劫,所以哪怕知道做不到,他也要试试。
    “你,能帮帮他们吗?”鹿幽悠心里也很清楚这点,凶犁宫这一次是真的被楼京墨的冲动给害惨了。
    卿聿摇头:“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凶犁宫专司祈雨之职,就是因为除了他们外没有人能做到此事。”
    “爹,让我来试试吧!”楼京墨原本站在祭台下,没有打伞就这么站在雨里,头发贴在脸上,衣裳紧贴在身上,看起来就像个落汤鸡,但是他的语气坚决,接着就自己走上祭台。
    楼崇阳看了看他,还是退到一边,当做默认。
    这一日一夜,足够楼京墨弄清自己究竟闯了多大的祸,现在不要说雨师之位,他很可能要害得整个凶犁宫给他陪葬。所以楼京墨知道,这件事他只能成功,如果能停下大雨,自己起码能对凶犁宫众人和朝廷有个交代,如果不能,他甚至都不敢去想可能的后果。
    可是最让他迷惑的是应龙印,为什么眉心没有出现应龙印,难道就因为他提前了五天?还是因为他其实根本不配做下一任雨师?
    楼京墨念咒的声音有些抖,从小到大,他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怀疑过自己的能力。
    要成功啊!快停下来!
    楼京墨在心里默默祈求着老天。
    结果,雨没有停。
    众人满脸失望,甚至有人开始小声议论楼京墨没有应龙印的事,更有人认为祭祀仪式原本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楼京墨却只是为了争一时之气,所以受到应龙惩罚,收回了力量,越说,大家的心里越是不安,再看向楼京墨时的目光都带着指责。
    楼京墨看起来也有些慌张,颓然地双手撑地,跪在祭台上。
    “回去吧!”楼崇阳看了他一眼,走下祭台。
    “宫主,夏曲有一个办法,或许有用。”就在众人跟在楼崇阳身后打算往回走时,夏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拦在前面。
    楼崇阳不语,但是也没有阻止夏曲继续说下去。
    “前夜的比试,相信大家也知道是冬凌赢了,并且一直以来他都隐瞒了自己的力量,也许,也许他可以停下这场雨。”夏曲一口气说完后,也显得有些忐忑。
    但是这句话也给了众人一些希望,原本雨师的人选就有两个,如今楼京墨没有应龙印,那会不会其实楼冬凌才是雨师?
    “是啊宫主,不如让冬凌试试!”刘成也在帮腔。
    “宫主!不可以!”扶着楼崇阳的中年男子一口否决。
    他的容貌与楼崇阳有七分相似,是楼崇阳的弟弟,因为御水术平平,所以当年不曾成为雨师人选,后来就成了凶犁宫的掌事,这些年一直都在帮忙打理雨师的事务,在凶犁宫中也算颇有声望。
    楼庭瑞如此激烈的反对让大家有些不解,毕竟这个时候只要有办法都要试一试。
    “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为什么不能让冬凌试试?难道掌事是有意偏袒楼京墨,不想解决……”
    “放肆!”楼庭瑞放开楼崇阳走到夏曲面前想要反驳,可是越来越多的人表示赞同夏曲的建议,纷纷恳求楼崇阳同意。
    楼庭瑞一个人又如何说得过那么多张嘴。
    “冬凌在哪?”楼崇阳经过一番衡量,终究还是淡淡问道。
    “冬凌的病未好全,如今还在在房里休息,我这不过冬凌尚未恢复,不如等明日让他试一试。”
    “既然如此,就让他再休息一日,明日由他上祭台。”说完就带着楼庭瑞一起离开了。
    倒是他们离开后,有些凶犁宫弟子纷纷围在夏曲身边,关心楼冬凌的病况。相比起来,还跪在祭台上的楼京墨身边冷冷清清,除了书彪还在那里站着,连坚潘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楼师兄,其实我感觉这雨小了一点点,”书彪凑到楼京墨跟前,小心翼翼地说,怕他不信,又强调了了一句,“真的。”
    “滚!”此时的楼京墨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对一切靠近的人都充满了敌意,尤其是在看到鹿幽悠和卿聿也走过来时,他立刻伸手结成一把匕首朝他们掷去。
    卿聿上前一步,衣袖一挥水就散了。这么轻松就挡住他的攻击,楼京墨原本就不多的自信消失殆尽,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楼师兄,你笑什么?”书彪就怕人给刺激疯了,忙问。
    “我就像是一个笑话!为何不笑?”
    “做事不考虑后果牵连无辜的人,你这样的人若是成为雨师的确是个笑话。”卿聿面无表情地走到他的面前,非常干脆地火上加油,说话丝毫不留情面。
    听完楼京墨愣住了,随即是暴怒,这种事他自己说可以,但是卿聿说出来不行,所以他立刻站起身还打算用御水术。
    可惜卿聿没有再给他这个机会,将手中的伞一收,以伞为剑,直击楼京墨腹部,然后又撑开打在头顶,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卿聿的衣裳甚至都未被雨水打湿。而楼京墨吃痛,又跪了回去,这次,他没再站起来。
    “凶犁宫的御水术是为祈雨所用,为苍生所用,如果连这点都不明白,你不做雨师也是好事。”卿聿说完就带着鹿幽悠离开了。
    两人一起往回走,鹿幽悠时不时还回头看一下,发现没有人跟上来:“你刚才是不是打击得太狠了点?要是楼京墨不懂你的用意怎么办?”
    “什么用意?”
    卿聿这一问,鹿幽悠也茫然了。
    卿聿和楼京墨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鹿幽悠猜测他刚才那样看着是打击楼京墨,实际上是想让他明白什么才是一个雨师应该做的事,应该承担的责任,破而后立,楼京墨明显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既冲动又自负,不经历点事情是长不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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