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悠鹿鸣》雨师(8)

    楼冬凌看了一眼怀里的人,肯定地点头。
    以命易命,鹿幽悠见到他坚定的神情和眼中的深情,也有些动容。然后她就被卿聿吩咐去守大门,别让人进来打扰去了。
    过了不久,远远听见隔壁配殿有些喧闹,过了一会儿就见人跑了过来,一边大声喊着夏曲和楼冬凌都失踪了。
    不多时,鹿幽悠就和一大群凶犁弟子对峙起来,毕竟这两人同时失踪,再加上只有卿聿知道如何救夏曲,众人都不傻,都知道楼冬凌必定是带着夏曲来了这里。
    “让我们进去!”众人碍于鹿幽悠毕竟是楼崇阳的客人,没有直接动手,但人多势众,只是气势上就强了许多。
    鹿幽悠咽了一口口水,摇头,既然答应了卿聿不能让人进去打扰,那就要说到做到,毕竟她不懂卿聿会怎么做,万一放人进去害得他走火入魔怎么办?
    “姑娘,这是我们凶犁宫的事,我劝你还是不要管这事!否则只怕伤了和气。”其中一位看起来年纪稍长的男子说道,说是劝,不过语气里已经带着威胁的意味。先礼后兵,也算是占了道理。
    鹿幽悠当然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些人,但依旧死死抵住门,只能暗暗祈祷卿聿能快一点搞定,不然自己估计不够这些人打的。
    “那姑娘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那人正要动手,却被人挡住了。
    “宫主吩咐,事已至此,所有弟子皆不可擅自闯入,违者赶出凶犁宫。”楼庭瑞赶来说道。
    他在得知楼冬凌和夏曲失踪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了楼崇阳。而楼崇阳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只吩咐若是来不及阻止,那就罢了。
    “主事!”
    “你们想过没有,若是擅自闯进去,很可能蛊毒没解开,反而害了夏曲和楼冬凌两个人。”
    众人的气势一下子没了,却依旧有人不甘心地嚷着:“若是冬凌死了,那凶犁宫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你们当初入凶犁宫学习御水术时大人是如何教导的?这是荣耀也是责任,你们所有人都身负辅佐雨师祈雨之职,天下苍生在前,你们在后,又岂可贪生怕死?”
    众人一听,倒是安静下来。
    鹿幽悠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也能感觉到众人的绝望,他们原本将希望全部寄托在楼冬凌身上,这下却彻底破灭了。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大家有的颓废地坐到地上,有的靠着柱子,有的呆呆地看着天,但没有一个人离开,大家都在等着那扇门打开,宣布楼冬凌和凶犁宫的死。
    直到天边开始泛白,门终于打开了。卿聿走出来,对上众人关切的表情:“蛊虫已经转到楼冬凌体内。夏姑娘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此时却没有一个人为夏曲的得救而高兴,夏曲的生意味着楼冬凌的死,谁又能真的高兴?
    “冬凌呢?”还有人不死心地问道。
    卿聿顿了顿:“楼冬凌没事,他在屋里照顾夏曲。”
    楼冬凌没事?
    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面面相觑,随后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有些性急的已经率先往屋里跑去。
    鹿幽悠往屋内看了看,人头涌动,什么都看不到,这一夜不敢睡,此刻又累又好奇楼冬凌的事,强打着精神想问卿聿。
    见到卿聿也打了个呵欠,显得有些疲惫,这才想起自己不过是守了一夜,他可是帮着楼冬凌救了夏曲,肯定更累。
    “你去我的房间睡会儿吧。”他的屋子让给夏曲了,没法休息。
    “那你睡哪儿?”
    “那不然一起去我那屋睡?”话一说完,卿聿沉默了,鹿幽悠立刻意识到不对,这种时候她可没想着撩他来着,就是单纯想说她屋子里还有个软榻,她可以睡那儿,结果话一出口好像有别的意思。
    “一起?”卿聿重复一遍。
    鹿幽悠连忙解释:“不对,不是,我说错了!”不敢看卿聿,但已经能想象这人此刻是什么表情。
    “咳咳。”旁边的楼庭瑞清了清嗓子,他得知楼冬凌没事后也没跟着进去,一直站在两人旁边。
    鹿幽悠抬头正好看到他意味深长的目光。连忙收回目光,完了,睡眠不足人也变傻了。如果只有卿聿听到也就算了,楼庭瑞还在旁边,这脸丢大了!
    结果,两人当然没睡一间屋,凶犁宫还不至于寒碜到只有两间客房。
    补眠后人也精神多了,鹿幽悠走出屋后院子里寂静无声,卿聿的屋子也没什么动静,估计还在休息。
    外面倒是吵吵嚷嚷的,等她走出去时,就见一群人往山上祭台的方向走去。远远的,只见为首的是楼冬凌,后面跟着夏曲和其余弟子。
    看来楼冬凌现在在凶犁宫的地位真是水涨船高。
    很快鹿幽悠注意到,这么大的雨,却没有一个人打伞,因为所有的雨水落到他们头上前就像是有意识一样自动滑向两边,众人如同被一层透明的保护罩隔开,身上滴水未沾。
    静静地跟在队伍末尾,听前面的小弟子兴奋地描述着楼冬凌现在的本事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那小弟子说的唾沫横飞,鹿幽悠也大概听明白了,楼冬凌将消水蛊引到自己体内后不知道为什么不仅没有死,反而御水的力量比以前还要强,不要说什么化水为刃,他现在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完全能够操控这些雨水,以楼冬凌现在的能力,要停止这场大雨根本不是难事。
    所以楼冬凌第一时间决定上祭台停下大雨。
    众人停在祭台下,看着楼冬凌走上祭台,背对着众人看不到表情,但他的背挺得笔直,依旧是凶犁宫弟子的湖水蓝衣裳,但他已经不是那个谨小慎微,要隐藏锋芒的弟子,此刻楼冬凌看起来成竹在胸,每一步都走得坚定而稳健,好像一把刚才开封的利刃,透着一股锐气。
    在祭台上站定之后,楼冬凌带着那几个帮忙护法的大弟子一起闭上眼睛,嘴里开始吟诵祈雨咒,双手捏诀,最后直指乌云密布的天空。
    众人屏息等待着,期盼着。
    终于,雨势渐渐小了下来,乌云渐渐散去,天空中投下第一道阳光,正好照在祭台中央,楼冬凌身上染上淡淡的白光,他慢慢收回了手,睁开眼睛。
    片刻后,乌云已经消失无踪,众人看到久违了的蓝天,甚至还听到了欢快的鸟鸣声。
    已经有弟子忍不住欢呼起来,众人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等到楼冬凌走下祭台,纷纷围住他,又是感谢又是夸赞,凶犁宫眼下的困境终于是解决了。
    鹿幽悠站在一边不知为什么也觉得松了口气,大约是连日大雨,多少也影响到她的心情,此刻看到耀眼的阳光,真的有种拨开云雾的感觉。
    “怎么一个人来了?”卿聿这才姗姗来迟,走到鹿幽悠身边。
    鹿幽悠指着天空,想说楼冬凌已经把雨停下来了,以前的雨师都需要借助祈雨书,但楼冬凌却不需要,可见他的能力已经远远超越了以往所有的人,话还没来得及出口,那边同样已经有弟子开始说楼冬凌是明日接任雨师的不二人选。
    众望所归,也是情理之中。
    卿聿的眼中却没有笑意,正要开口,就被楼冬凌看到了,楼冬凌立刻走过来,人群跟着他把卿聿也围在中间。倒是鹿幽悠被挤开了些。
    “还要多谢卿公子救了夏曲,同时也让我的御水术更上了一层。”说完对卿聿点点头,算是道谢,比起昨夜恳求的模样,又像是换了个人。
    他身边的夏曲显然也是完全恢复了,露出娇俏的笑,灵气十足。
    卿聿只道:“我只是把蛊虫引入你的体内而已。我也想知道为何蛊虫对你无用。”
    “说来我也觉得奇怪,我自小身体不好,就像一直被一股力量压制着透不过气,但是昨夜你把蛊虫引入我的体内时,一开始我也觉得十分痛苦,但后来我就感觉蛊虫的疼痛和那股压制我的力量一起消失了,连呼吸都畅快许多。”
    “这么说来,说不定原本你的力量就很强大,”夏曲在一旁接着说道,顿了一下,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难道有谁故意想要压制你的力量?”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但是又是谁要压制楼冬凌的力量呢?
    还不等大家想清楚,楼庭瑞就扶着楼崇阳走了上来。
    众人这时才想起来他们竟然忘记禀告楼崇阳这件事,跟着楼冬凌就走了。
    虽然只要有眼睛都看得到雨停了,但大伙儿此时心中的喜悦劲儿还没过去,都想向他们道出这个好消息。
    可是楼庭瑞看起来并不像松一口气的样子,他原本就不苟言笑,在大家心目中一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掌事,或多或少都对他有些畏惧,如今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
    而楼崇阳也不像往常那般带着和蔼的笑容,只是杵着拐杖站在那里,既没有责备也没有夸赞。
    只是这样就让大家安静下来,连那喜悦的心情好像都消减不少。
    楼庭瑞也不提这件事,就像是根本没看到楼冬凌一样,只是吩咐弟子各司其职继续筹备继任大典。
    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准备大典上,现在时间紧迫,倒是真的没有时间在这里说闲话了。
    那边准备的热火朝天,鹿幽悠和卿聿倒是闲下来,两人跟在楼庭瑞和楼崇阳的身后,一起往回走。
    只是鹿幽悠时不时看看卿聿,好几次差点没踩稳石梯摔下去,在卿聿不得不又一次扶住差点摔倒的鹿幽悠后,他哭笑不得地开口:“你想说什么。”
    “我的问题太多了,不如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卿聿沉默了一下,笑容渐渐收起来:“我也还有许多疑惑,需得楼大人解释。”
    后一句是说给楼崇阳听的。
    楼大人,这个称呼鹿幽悠叫起来没什么,可是卿聿在这之前从未这么正经地叫过他,一下子就让气氛变得严肃起来。
    楼崇阳停下脚步,咳嗽几声,却并没有转身:“跟我去书房吧。”说完就继续往前走去,背影佝偻,脚步也有些虚浮。
    鹿幽悠这才注意到,短短几天变化的不只是楼冬凌,还有楼崇阳。
    走到书房门口,鹿幽悠本想跟着进去,哪知道被楼庭瑞挡住,冷着脸说道:“此事乃是凶犁宫之事,你就不用进去了。”
    命令的口吻,不容拒绝的姿态。
    鹿幽悠也知道自己不是凶犁宫的人,又不像卿聿那样和楼崇阳有交情,好奇归好奇,只是当这其中的秘密可能对楼崇阳或者整个凶犁宫很重要的时候,没有人有义务去满足她的好奇心,好奇过了头,也可能是一种冒犯。
    看了看卿聿,他没说好还是不好,像是在等着她做决定。
    这种情况下她也不想让他为难,点点头:“那你们聊吧,我再回去补个觉。”
    往回走的路上碰到好几个弟子,现在雨停了,雨师之位也后继有人,大伙都乐呵呵的,整个凶犁宫里的气氛也轻松许多,都在开开心心的筹备仪式。
    路过主殿时听见里面有赞叹声,于是伸了脑袋进去看了看。
    殿里楼冬凌被几个弟子围着,周围还有几个正在布置正殿的弟子也都时不时地看向他们。
    夏曲眼尖,一眼就看到鹿幽悠,笑吟吟地走过来:“鹿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宫主和卿公子呢?”
    “他们有事要说。”
    夏曲朝楼冬凌那边努努嘴:“大家正撺掇着冬凌试试那些上乘的御水术呢,鹿姑娘如果没事,不如也一起来看看。”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鹿幽悠走过去。
    “听说最上乘的御水术还可通过水窥探正在发生的事情,冬凌,你也试试呗?”夏曲说道。
    “真的吗?还有这样的本事?怎么以前没听宫主说过?”
    “你什么本事,你心里还不清楚啊?就算宫主说了你做的到吗?”大家哄笑起来,七嘴八舌地闹着。
    楼冬凌笑着应下,正巧一旁有人打来一盆水打算擦拭应龙像,就把水征用了,双手结印,盆里的水浮起来,倒成了个水幕。
    书房内,楼崇阳在太师椅上坐下,见鹿幽悠并没有跟进来,点了点头:“鹿丫头懂事,你这小子眼光倒是不错。”
    卿聿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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