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悠鹿鸣》雨师(10)

    书彪从小就是楼京墨的跟班,小时候楼京墨找他和坚潘都会用水化成一只小鸟带他们来。后来楼京墨嫌弃这方式太不爷们儿就不用了。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楼京墨幻化出的水鸟一碰到那个破口就变成水了,根本飞不出去。
    “我可以教你啊!你伸手在外面捏个水鸟出来,不就可以了吗?”楼京墨一拍手。
    鹿幽悠倒是没什么意见,经过楼京墨再三保证这个诀十分容易,他三岁就学会了之后,鹿幽悠也开始一点一点的学,但是她忘了楼京墨可是有天才之名的人。他三岁就会,放到她身上,直接就学了近两个时辰,期间还被楼京墨嫌弃了不下数百遍。
    直到半夜,才终于捏出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鸟的东西。
    看着那“水鸟”飞走,两个人稍稍松了一口气。就这么等着,等着,从一开始的激动等到失望都不见人来。
    “一定是你捏的太难看,书彪没认出来!”楼京墨盖棺定论。
    “手都伸不出去的人没资格说话。”鹿幽悠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话音刚落就听到脚步声。
    “老,老大?”书彪的声音带着点犹豫。
    “老什么大,说了叫我师兄!”小时候书彪做跟班的时候刘京墨觉得叫他“老大”才够威风,所以让他们叫了一阵,后来大了嫌弃那是山下小流氓的叫法,所以让他们改了。只是听到这声“老大”,楼京墨眼睛有些热热的,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
    “一,一时忘了。”书彪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
    鹿幽悠在黑暗中看不到楼京墨的表情,但能听出尾音带着一点哭腔,也不拆穿他,把符纸给了书彪。两人总算是逃了出来。
    楼京墨听说楼崇阳和楼庭瑞都被软禁起来,立马就打算去救人。
    鹿幽悠挡在楼京墨面前,想要阻止他,结果被楼京墨推到一边,显然比力气是不可能的,只能找帮手:“书彪,抓住他!”
    “哦。”书彪下意识地就拉住了楼京墨,他本来就生的牛高马大,楼京墨一时间倒挣脱不开。
    “放开,书彪,我才是你老大,你居然帮她!”
    书彪一愣,说的对啊!手就松开了。不过这个时间已经足够鹿幽悠挡在门口。
    “我们现在要先躲起来,明天的继任大典之前你都不能出现。不然被楼冬凌找到就前功尽弃了!”
    “你什么意思?”楼京墨经历了那么多事,也得到教训,性子比以前沉稳了一些,听出鹿幽悠明显是话里有话。
    “楼大人说有一条密道直接通向祭台,而且这条密道只有你才知道,让我们先躲在那里,等明日仪式开始你再出去。”
    听鹿幽悠说完,楼京墨思量一下,让书彪回去再三叮嘱他要假装无事发生,自己带着鹿幽悠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鹿幽悠也没闲着,把楼崇阳和卿聿的计划大概告诉了他。没错,这都是楼崇阳和卿聿的计划。
    若当初用祈雨书挡下天雷还可以说是巧合的话,那在楼冬凌利用消水蛊解开禁制时,他们就已经肯定这一切都是楼冬凌计划好的,他和夏曲以自己为饵一步一步把楼京墨引入圈套中,毁了楼京墨,而自己成了凶犁宫的救世主。
    事已至此,楼崇阳知道就算自己再要隐瞒,楼冬凌也必定会把凶犁宫的秘密公之于众,他在楼冬凌停下大雨之前,就故意透露御水术可以通过水看到正在发生的事,只是需要耗费大量的力量,不过为了将他们的秘密揭发于人前,楼冬凌果然还是选择了在主殿众人面前使用。
    至于楼京墨,以他的个性,这么长时间都不露面,最大可能就是已经被楼冬凌抓起来了。
    所以最后决定由鹿幽悠假装被捉,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被捉住合情合理,楼冬凌自然不会怀疑,可正因为她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反而能把他救出来。
    这些都是在和卿聿逃出凶犁宫时,卿聿告诉她的,时间太短,两人其实说不了几句话,所以更多的细节和原因她也不太清楚。
    说话间,楼京墨停下来,鹿幽悠仔细一看,这不正是之前他们和楼京墨避雨的山洞吗?
    楼京墨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听着楼崇阳和卿聿的计划,此刻走进山洞站在一面壁画前,低声说道:“所以楼冬凌说的没错,如果我要成为雨师,他就必须死。”似是喃喃自语。
    他被楼冬凌抓起来时对方就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只是楼京墨不信,在他看来,父亲那般慈爱,岂会牺牲无辜弟子,可听了鹿幽悠的话后,他想不相信都不行。
    “每一位雨师在接任时都会知道真相,”两人离得近,鹿幽悠也听见他的自语,“他们都可以选择是不是要做这个牺牲。”
    “只是千百年来,大家都做了同一个选择,无一例外。”楼京墨扯了扯嘴角,觉得有些讽刺。忽然觉得,似乎不去阻止楼冬凌也没什么不好。
    “我给你讲讲这壁画上的故事吧。”鹿幽悠猜到他此时所想,也不催促,而是将那夜卿聿告诉她的应龙和赤松子的故事讲了一遍,末了,说出了卿聿的推测,“所以,我们猜那个三十年一转世的婴儿很可能就是赤松子的后人。”
    楼京墨一手砸在石壁上,手背被粗糙的岩石磨破,血一点点浸出来他却毫无所知:“所以,楼家为了雨师之位,为了骗过天下人,利用赤松子转世的人的力量,甚至不惜杀了他们,你是想告诉我,楼家之人有多卑劣么!”
    鹿幽悠叹了口气,他说的是事实,她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把卿聿交代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上面绑着一张符纸,说是石头,但通体透明,好像是水凝结而成的。
    “这是他们给你的。”
    楼京墨接过,那石头接触到他的手后,表面一闪,便出现了画面。正是楼冬凌收回水幕后没看到的。
    “所以历任雨师都是在五十岁左右逝世。”卿聿背对着画面站在书案前。
    楼庭瑞一顿,看了看楼崇阳,楼崇阳闭目点头,这才点头称是,这算是雨师一族最大的秘密了。
    符合条件的婴儿每隔三十年才会降生一次,可他的力量只够维持二十年,所以在雨师四十岁时,哪怕是找到了祭品,他也不过十岁,所以雨师只能把自己的力量供给祈雨书,撑过十年已是大限,历任雨师都是在祭祀仪式后三日力竭而亡。
    历任雨师只有在继任仪式上才会知道要成为雨师,是需要以活人为祭的,同时也会知道自己最后的十年会因为力量不断被祈雨书吸收,日日活在痛苦之中。
    “以活人为祭换得二十年,再以雨师之命换得十年,这些,皇家知道吗?”卿聿的声音辨不出喜怒,只是透着一点点的怅然。
    楼崇阳点了点头,他知道卿聿的意思,这用人命换取的是否值得,他从未质疑过这一点,这一次,他正对着画面,就像是对着此刻正在看着的人坚定地说道:“楼家既承雨师之职,自当担起此责,不过是牺牲两人,可换来天下风调雨顺,此乃天命,不可转。”
    画面停在这里。
    楼京墨这才算是真正知道了所有的秘密,半跪在地怔怔地看着双手。
    良久,天边已经隐隐透出晨光,昏暗的光线投到山洞里,就在鹿幽悠以为楼京墨是不是真的打算放弃的时候,他站了起来。
    楼京墨用双手结印,地面有了细微的震动,石壁缓缓向右打开,一条宽阔的路出现在两人面前。
    “小时候爹就曾带着我来这里,教会我怎样打开这条路。他说,这是只有雨师才知道的密道,三十年后,我会用到。”楼京墨轻轻摸着石壁,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怀念,那时候他才得知自己以后能够继承父亲的位置成为雨师,那般骄傲,但是现在回想起来,父亲在教他如何结印的时候异常严肃,而且严厉地警告他只有仪式当日才可使用这条密道。
    当初楼京墨调皮,曾悄悄跑来过,结果被楼崇阳得知,罚他在主殿跪了一夜,那是他第一次被罚,也是第一次见到盛怒的楼崇阳。从那以后,楼京墨再不曾私自想要打开那面石壁。
    所以那日他无法再继任雨师时,楼京墨才会选择跑到这里来,这里是唯一一处还能证明他是雨师的地方。
    “以前我不懂为什么是三十年,现在我知道了,”楼京墨露出讥讽的笑,“楼冬凌说,因为每一个要成为祭品的人都会被告知他是被选中的雨师,然后被带入这里……走吧。”
    楼京墨没有把话说完,鹿幽悠也没有再问。
    两人一起往里面走去,这条密道十分宽阔,走了几步就能听到哗哗的水声,两边石壁上有点点荧光,靠近后,鹿幽悠伸出手一碰,那荧光就飞了起来,竟然是萤火虫。
    又走了一阵,水声越来越大,已经能看到面前有一条暗河。只是暗河上居然有星星点点的光,比萤火虫的光稍微亮些,皆在离水面不高的地方,看起来倒像是一个个河灯。
    这里怎么会有河灯?鹿幽悠有些疑惑,难道是山下的人放的,顺着水流到这里?
    但是等两人走近再仔细一看,立刻吓得她头皮发麻,这哪里是河灯,竟然是数十条鳄鱼,那些光是鳄鱼的眼睛反射出来的。那些鳄鱼只有眼睛那部分浮在水面上,所以看起来才会像是载着河灯的三角形的小船。
    鹿幽悠觉得脚有些哆嗦,哪怕跟着卿聿没少见到各种光怪陆离的东西,但眼前的场景还是让她心里发怵。连楼京墨也惊得停在原地,看了看身边同样震惊的鹿幽悠,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点,用火把照了照四处。
    幸好修密道的人还没有过分到需要他们渡河才能继续往前走,他们的右边就有一条石阶可以往上走。石阶足够两人并行,不过鹿幽悠和楼京墨都选择依次走上去,往石壁的那个方向靠了靠,不约而同的放轻了脚步。
    两人拾阶而上,路上有许多蜘蛛网,显然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楼京墨走在前面,用火把将网烧开,走到最上面时脚下一顿,鹿幽悠跟在后面也看到了前面的东西。
    最上面是一个与山顶祭台一模一样的地方。
    楼京墨走上去,转过身张开双臂看着鹿幽悠:“很像对不对?我们现在就在山顶的祈雨台下面。楼冬凌说,那些被骗的人被带到这里,时辰一到,就会与祈雨台上的楼家人同时进行祈雨,仪式一旦开始,这里的人的力量就会被祈雨书吸收,最后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鹿幽悠心里一惊,不敢想象从知道自己是雨师到最后力量全部被吸走死在这里,那些赤松子转世之人究竟会经历怎样的痛苦。
    从希望到绝望。
    祈雨台上的人从此成为万人敬仰的雨师,祈雨台下的人永远的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楼氏未免太残忍了。
    鹿幽悠走到祭台边,却忽然听到前面有些响动。
    因为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原本极为安静,那响动声不大却也能够听清楚,就是从祭台里面传出来的。
    “这里……好像有什么。”鹿幽悠的声音有些哆嗦,指着祭台,能看出那里明显有一道门。
    楼京墨也走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后,由他推开了门。
    走进去后只见里面乱七八糟地摆着森森白骨,楼京墨用火把一一仔细照在白骨上,直到照到一个头骨上,楼京墨退后了一小步,差点连手中的火把都丢了。
    别的骨头他们可能还无法辨别是人是兽,但那个头骨分明是属于人的。楼京墨哪怕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现在亲眼看到,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紧接着那个头骨居然自己动了动,楼京墨吓得拽着鹿幽悠一起往后退。
    鹿幽悠的脑子也一片空白,愣在原地,被猛地一拽摔到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那个头骨又动了动,两人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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