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悠鹿鸣》新娘（2）

    卿聿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把鹿幽悠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环住她的肩，轻轻拍她的背安慰道:“梦而已，别怕了。”
    好半晌鹿幽悠的身体才终于回暖，平复下来。
    “咚咚。”
    门被敲了两下。
    “喝吧！”碎墨端了一个碗进来，淡淡开口，“魏十找的茯苓粉，说有助安睡。”
    鹿幽悠接过勉强扯出个笑:“谢谢。”
    碎墨“嗯”了一声就走了。
    恢复过来后鹿幽悠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大半夜的做个噩梦而已，结果把所有人都闹起来，大家陪着她一起不能睡实在是有些对不住他们。
    “第一次见被自己的梦吓哭的。”卿聿见她已经没事，接过喝完的空碗起身。
    鹿幽悠想拉住他，结果抓了个空，有些郁闷地自己躺下。这人真不体贴，正常操作不应该是在旁边陪着她睡着了他再走吗？
    哪知卿聿把碗放在桌上又折回来。
    “你还不走？”
    “就走了。”卿聿帮她把被角掖好。
    “嗯，你走吧。”鹿幽悠翻了个身背对他，果然还是不开窍。
    “还在生气？”卿聿也不动了，拍她的后脑勺。
    鹿幽悠不答，今天是没怎么搭理他，可主要原因难道不是他和白烨特别的“惺惺相惜”么？她睡前两人还在下棋，她哪有时间和他说话?
    “不如明天吃红薯前，我也自己在嘴边涂一圈？”
    想象着卿聿好看的脸上多了一圈红薯屑，鹿幽悠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才转过来看着他:“好，说好了你可别耍赖。”
    “睡吧。”卿聿点头。
    原以为偶尔做个噩梦没什么，可接下来的几日，鹿幽悠夜夜都发噩梦，而且内容基本都差不多，那就是怎么被人喝血，然后鲜血流尽而死，不同的大概只有每次她想要逃跑的方式不同，当然，到最后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次两次或许可以说是巧合，可只要一睡着就做这种梦怎么都不可能是巧合吧?
    鹿幽悠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梦里存在另一个世界，而她在进行着无限轮回的逃生之路，只有逃出去才能结束，可是在梦里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和死亡。
    当然，以上都是脑洞。鹿幽悠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小心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偏偏卿聿没有发现她屋子里有鬼怪作祟。
    鹿幽悠看着手里的项链，正是那日一大早和凤冠霞帔一起当掉的那条，因为顺手放进口袋里，后来也就忘了，后来因为梦里每一次她都穿了那件一模一样的嫁衣，同时也带了这条项链，这才找了出来。照她猜测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无意中用魂牵术梦到了项链上的记忆。可是即使她把项链放得远远的，依然会做噩梦。
    打了个呵欠，鹿幽悠厌厌地趴在桌子上，黑眼圈重得都快赶上熊猫了，睡不好的感觉真的惨，睡着了就是死亡体验卡，简直是折磨！
    找白烨帮忙总算找到了那个当嫁衣的女子，因为连日大雪，她也只能找了个客栈投宿，还没离开沧州城。
    因白烨有事又出了门，所以只让人把女子带来。
    女子被带来时只怯怯地看着他们，也不敢说话。
    鹿幽悠为了自己的睡眠着想，开口问道:“不用怕，我们只是想知道你的项链到底是怎么来的？”
    “是，是山神大人给的。”
    山神？
    “你们不要送我回去！我不回去！”女子像是受到惊吓，想跑，被白家的小厮挡住门，转头留给屋里众人跪下了，哭着连连磕头，“求求你们，不要把我送给山神大人，我求求你们。”
    众人一脸茫然，怎么感觉他们是恶霸，在欺负一个姑娘？
    鹿幽悠哭笑不得去扶她起来:“我们不会送你回去，只是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女子怯懦地看看众人，确实也没有一个像坏人的，尤其是那两个公子，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了，这才把事情说来。
    女子名叫乔红，住在极北之地姑灌山上的一个小村子里。
    一年前，姑灌山的山神大人突然入梦，让山上的人每隔一月必须送上一个未嫁的少女成为山神的新娘，送到山神庙去。不然就会惹怒山神，像尹家村一样全部死于山火之中。
    而被选中的少女要穿上山神给的那套嫁衣，装扮好后就会被送到庙里，接着所有人必须全部离开，等到了夜里，自会有神使把她用轿子抬走。
    有传言说她们全都被山神大人吃掉了，也有传言说她们全都跟着山神大人一样成了仙。可是无一例外的，那些送去的少女全都有去无回，再也没有消息。因此，没有任何人把这个当做一件喜事。
    乔红就是被村民们选出的新娘。
    她被送到神庙里后，别的人就立刻离开了，她一个人在里面等到半夜，果然有人抬了轿子来接她，结果她还没来得及上轿，突然刮过一阵狂风掀翻了轿子，一个青衣女子出现在她的面前，说会救她离开这里。
    然后那女子带着她一直逃到姑灌山的山脚下的河边，用手在河面画了一个圈把她推进去。一眨眼的功夫，乔红就发现自己躺在沧州城已经冰封的河面上，她身无分文无处可去，正巧看到鹿幽悠的当铺，所以立马拍门进来把衣裳首饰全部都给当了。
    “只求你们不要把我送回去，不然他们一定会再逼着我做山神大人的新娘的。”
    听到这里，鹿幽悠能肯定自己梦到的一次次死亡应该就是那些被献给山神的少女最后的结局。
    幸好距离乔红当掉那一身凤冠霞帔的时间还不长，东西都还在，鹿幽悠去库房找了搬出来，既然是山神的东西，她也不愿意再留着，指不定还有别的麻烦。
    需要祭品的山神，听起来也不像是什么神吧，只是这次没有委托，不知道卿聿管不管。
    “真的是山神吗？”鹿幽悠有些好奇，妖、鬼和仙她都见过了，神又是什么样的。
    卿聿摇头:“所谓山神通常指的是地仙，只是未曾听说过不得新娘就要杀人的地仙，只怕还是有妖邪作祟。”说完，像是察觉到什么，立刻起身看向门口。
    门被一股强风推开，一个陌生的青衣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院子里，外面冰天雪地他却只着一身单衣，衣袂飘飘，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男子长身玉立，气宇轩昂，一双剑眉入鬓，浑身上下散发出一阵阵寒意，每走一步，脚下的雪皆凝结成冰。
    “本仙来寻新娘，不相干的人速速退下。”那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卿聿挡在前面，面不改色:“倒是未听说过蛇族需要人界女子做新娘，不知什么时候改的规矩？”
    男子冰冷的眼如刀子般凌厉:“区区人族也敢拦本仙的路，再不退下别怪本仙不客气！”说完衣袖一挥，狂风四起。
    鹿幽悠只觉得整个人随时都要被狂风吹走，用力抓住旁边的石桌，幸而石屋里的一切都是尘小土变出来的，全部连在一起，不能挪动，否则早就被吹得七零八落了，只是嫁衣散落一地。
    卿聿抽出一张符纸，扔在半空，嘴里只说了一句“停”，瞬间风平浪静。
    男子原本只为给他一个警告，却不想被卿聿轻松化解，心中诧异之余隐隐升起些许暴虐之气，区区一个人也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捏出一诀，身后的冰雪停住，他的手一指，所有冰雪都朝卿聿而去，在靠近他的时候全部化为条条青蛇，吐着信子冲他咬去。
    卿聿再拿出一道黄符，嘴中念着符咒，那符纸发出淡淡的光，须臾之间一面透明的光罩将众人罩住，碰到那光罩的蛇全都燃烧起来，重新变回雪后落到地上。
    男子见了也不再说话，只召来更多的蛇直扑而来，符纸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偶尔有一两条蛇漏进来，都被碎墨拿剑挡住。
    乔红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早就被吓破了胆，躲在一边瑟瑟发抖，结果一条蛇直扑到她的脸上，虽然被碎墨及时挡住，但她还是害怕的转身就想往后跑，偏偏一个激动左脚绊住右脚，正好倒在旁边鹿幽悠的身上。
    鹿幽悠原本正紧张地关注着卿聿和那青衣男子，根本没注意到乔红会突然扑到自己这里，跟着她一起摔了下去，这一摔，乔红倒是没事，可她恰好摔到光罩之外，手上的项链也随之落到一边。
    一条蛇对着她咬来，所有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再要逃根本来不及，鹿幽悠只得伸手去挡。
    男子见到项链后手指一点。那条原本要咬到鹿幽悠的蛇方向一变，改为缠住她的手腕和项链。
    “幽悠！”
    鹿幽悠刚想告诉卿聿自己没事，结果手上的青蛇忽然变成一条黑绳，另一头落在男子手中。男子道了一句“收”，她就被绳子扯到男子的面前。
    “你是本仙的新娘。”男子似乎根本不关心她是谁，只看了一眼她后就肯定地说道。
    鹿幽悠刚想摇头说不是，不过显然对方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手腕一痛，被青蛇咬了一口，接着全身就软了下去，意识虽然清楚，但使不上一点力气。那条青蛇改为缠住她的腰把她举起，跟在男子身边。
    找到新娘他也不欲多做纠缠，飞身离开。
    “放了她。”卿聿跟到院外的将一张符纸打向已经飞向空中的人。
    男子的行动有了片刻的凝滞，但已经给了卿聿足够的时间来到鹿幽悠面前，以指为剑划开那条青蛇。
    鹿幽悠就这么摔下去，被卿聿拉住后，又有另一条青蛇缠住她，一股更大的力量把她拽了回去。一人一蛇飞速离开。
    “真是笑话，你以为这些东西能拦住本仙？”男子见自己被一圈符纸围住，被迫停下，却只是轻蔑地看了一眼卿聿。
    “大可以一试。”
    卿聿的声音自他的身后响起，男子没料到他的速度会如此之快，心里微微差异，立刻转过身一掌打去。
    卿聿侧身堪堪躲过。
    “公子小心！”下面碎墨手中拿了剑，一边砍掉朝他冲来的漫天青蛇，一边跟着飞身而上。
    两人默契十足，只对视一眼碎墨就会意，去追带着鹿幽悠已经飞远的那条蛇。
    什么叫做无妄之灾？鹿幽悠飘在半空中欲哭无泪，这些人做事前难道都不问清楚的吗？
    “站住！”
    身后传来碎墨的声音。
    鹿幽悠没力气转头，也没力气说话，只是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感觉到眼前的景物在飞速后退，并且越来越快，最后落到了已经冰封的沧州河的河面上。
    青蛇松开尾巴，鹿幽悠就无力地倒在地上，只是，为什么要让她用这样四肢朝地的姿势趴在地上?整张脸和手都贴在冰冷的冰面上，她虽然没力气，但还是会感觉到冷的啊！
    那青蛇把她放下之后就一分为二，两条蛇首尾相连将鹿幽悠围成一个圈。圈内发出淡淡的白光，鹿幽悠感觉到自己好像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不过又被人拉了起来。碎墨的手抓住她的手，一点点把她像拔萝卜那样拔了出来。
    鹿幽悠却看到碎墨背后蹿出一条青蛇，向他扑来。
    “小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力气，鹿幽悠一边喊一边把碎墨扑倒，正好躲过那条青蛇，可是像是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整个人都倒在碎墨身上起不来，只看到自己手链上的锁灵玉发出淡淡的光，那些青蛇像是有所惧怕，被逼退了一点，不敢靠近。
    锁灵玉的光芒消失，河面上已经爬满了青蛇，将两人围在中间。
    天上传来破风的声音，只见一道青色的影子飞下，落在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
    “公子呢！”碎墨见来人只有他一个，不见卿聿，立刻爬起身用剑指着男子质问。
    “不自量力！”男子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是在说卿聿还是碎墨，捏了一诀，碎墨手上的手脚就被几条青蛇缠住，而他只走过来拉起鹿幽悠的衣领把她抬起来，一起带到那道光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