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悠鹿鸣》人皮（9）

    “千万别！我才不想娶妻，现在自由自在的多好，就像之前鹿幽悠说的那叫什么，对，单身贵族！”
    众人皆笑。
    商量完夜宴的事情之后，卿聿嘱咐:“幽悠，你与她们住在一起，也帮忙留意些。若有机会接触，不妨试探一下。”
    鹿幽悠想到刚才的几个贵女的模样，犹豫了一下才点头答应，不是她不愿意做，而是就刚才的情况来看，她们大概是不能友好相处的。
    “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卿聿立刻问道。
    “哇！又要撒狗粮了！”靖小王爷和鹿幽悠熟络起来后，新词儿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
    鹿幽悠摇头，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打了个照面，感觉不是太好相处而已。结果卿聿却不罢休:“我们先出去走走。”无视背后的起哄声，说完就把鹿幽悠拎走了。
    出门后碎墨也没跟着他们，卿聿放开鹿幽悠绕过书房往后面的小路走去，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不急不缓，倒像是闲庭散步。
    “今天我看那几个贵女好像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鹿幽悠觉得奇怪，谁会在得知自己的生命有危险的时候，还能像这些贵女一样悠闲赴宴，打扮得一个比一个精致，看不出一点惧怕。
    “听苏兄说何大人去后并没有见到她们的面，也不敢把事情全部说出来怕闹得人心不安，结果护卫连外院都没进去，她们之中或许还有人根本不知道此事，”卿聿摇头，其中自然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他也无法置喙何大人的做法，“今天见到她们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真的没什么，我只是不太习惯和她们相处，”鹿幽悠跟在后面解释，“大概就是，感觉我和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卿聿，她大概一辈子不会接触到这些人。
    “你过来。”卿聿勾勾手指，让她看前面。
    鹿幽悠顺着卿聿手指的地方看过去，穿过梅林竟是一个小湖，湖水没有结冰，能看到有水不断从泉眼涌出，烟雾缭绕，恍若仙境。湖边开着不知名的红色小花，在这冰天雪地中尤为显眼。
    鹿幽悠上前，来时山脚的河水都已经冻住了，这么一个小湖却没有，难道是……走到湖边蹲下，把手伸进水里，即刻被温暖的湖水包围，叹道:“真的是温泉！”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个天然温泉，如果能在这里一边泡温泉一边赏雪，当真惬意的不行。
    “这是当年我们四人无意中发现的，后来小王爷就向皇上要了这里来修建别府，”卿聿走过来站在鹿幽悠身边，雾气中的他看起来飘飘渺渺，并不真切，“后来我们约好等修好来此同游，结果到第二年我已经离开京城，那之后的夜宴我也再没来过。”
    “现在不是又回来了吗？而且大家都在，”鹿幽悠依稀能从卿聿的话里听出几分伤感，十六岁的他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却要离开亲人离开卿家，这么多年只有碎墨在他身边，面对的都是妖魔鬼怪，忽然就有些心疼，于是故意轻松地说道，“说起来，当初是谁说感觉与周围的人都格格不入来着，我看你朋友也不少，你又骗我。”
    上次听卿聿提起因为记得些上辈子的事情所以与同龄人不太一样，她自动脑补的都是孤儿院中被孤立的孩子，结果显然又是她脑补过度，卿聿身边不仅有朋友，还都和他“臭味相投”。这么一想，作为世家子弟，他在外的日子当然称不上安逸，但也绝对和悲惨扯不上关系。
    “我可从没说过没有朋友。”
    好像也是，就当是她自作多情，同情心泛滥好了。
    “日子如何过是自己决定的，”卿聿摸了摸鹿幽悠的脑袋，“与她们合不来就算了，不用特意去接触。”
    鹿幽悠听后噗嗤一笑：“怎么感觉你最近特别护着我，婉姐也是，好像你们都觉得那些贵女特别可怕。”跟着卿聿遇到那么多妖魔鬼怪都没事，难不成还会怕几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我以前没有护着你？”卿聿见她没心没肺的模样，无奈摇头，仍旧叮嘱，“总之，你还是小心些，她们，未必就比妖魔来得心思单纯。”
    鹿幽悠自然能感觉到卿聿话里的关心，心里暖洋洋的。
    四目相对，卿聿的一双凤眼在烟雾之中仿佛染上一层水色，潋滟缱绻，这样的黑眸中此刻只映着她一个人，璀璨绚烂。美色惑人，鹿幽悠看得有些失神，怔怔地站起身伸出手。
    卿聿站在原地不动，任由鹿幽悠把手虚虚地放在他的眼睛上，卿聿的眼睛眨了眨，鹿幽悠的指腹与他睫毛靠近，又分离，痒痒的，两人分明靠的很近，却又因为雾气变得朦朦胧胧的，空气中霎时多了些暧昧不明的意味。
    卿聿弯下腰，两人的鼻子几乎要碰到一处。
    “阿聿，”在碰到的瞬间，鹿幽悠小声喊了一句，结果喊完后自己先笑起来，“哈哈哈，不行，太肉麻了，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卿聿弯了弯眉眼，拉住她准备放下的手放在唇边，蜻蜓点水地一吻，满是怜惜的意味，满意地看到鹿幽悠双颊染上一层绯红，比用了胭脂还要好看，忍不住逗她：“想逃也别用这种办法。”
    鹿幽悠的手背上好像还残留着卿聿的唇的触感和温度，被亲吻的一瞬间，感觉心脏都漏了一拍，再听他这么一说，更加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怎么都没想到卿聿撩起人来，自己完全招架不住，没出息得只会低头傻笑了。
    夜宴在别府的暗香园内举行，暗香园是别府最高处，窗外就是一片梅林，林中每隔十步挂上一盏灯笼，夜里不论赏雪赏梅景致都是绝佳。
    暗香园的房间是专为夜宴所建，主位两边各设一排席案，因为杨靖不爱那些世俗规矩，所以没有将男女席案间用屏风隔开，也没有安排落座的顺序，不过对于饮宴的这些人来说，心中自然都有一定顺序规矩的，对此大家早已心照不宣。
    鹿幽悠与卿聿、方婉一同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落座，卿聿的位置自然在前面杨靖的身边，余下只有两个位置还空着，一个是郭惜芸旁边，另一个在最末一桌靠近门口的地方，旁边坐的是今日簇拥着余华芝的贵女之一。
    郭惜芸立刻起身招呼方婉过去坐，然后挑衅地看了一眼鹿幽悠。
    可是方婉没有动。
    “让人再添一个位置，幽悠与我坐一起吧。”方婉脸上带着薄薄的怒气，明显对这样安排有些不满，鹿幽悠跟着她来的，如此怠慢便是连卿家的面子都不给了。
    卿聿点头，转身就去叫人。他虽一向不在意什么排位规矩，但也不会让鹿幽悠受委屈。
    郭惜芸见到两人这么维护鹿幽悠的样子，不满地轻哼一声。
    “没关系。我正好趁这个机会多和那些贵女接触一下。”鹿幽悠忙把人拉住，她也不想多事，三人一直没有入座已经引起了附近一些人的注意，何必再弄出更大的阵仗，反正都在屋里坐哪里不是坐。
    倒是郭惜芸一听，只以为她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结交贵女，攀附权贵，对她更加嗤之以鼻。
    鹿幽悠也不在意，冲方婉和卿聿笑笑，就自己走到最末那贵女旁边坐下。
    那贵女冲她友好一笑:“我叫夏馥，妹妹呢？”
    夏馥是户部侍郎的妹妹，容貌在一众贵女之中算是普通，又因兄长的官职不高所以坐在最末。
    不过她对谁都笑吟吟的，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裙，镶着银鼠边，倒是与窗外的梅花一个颜色，发髻简单，上面的饰物也不算多，但都是恰到好处，别的贵女都是盛装打扮，唯有她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透出少女的清纯。
    对方既然已经先释出善意，鹿幽悠当然也不会拒绝，如今有染香雾的贵女她也算都认识了，一番寒暄后发现夏馥算是这几个贵女中最好相处的那个。
    酒过半巡，两人也渐渐熟络了，夏馥的话多起来，忽然在鹿幽悠耳边悄悄问道:“鹿姑娘可知道这次小王爷的夜宴为了何事？”
    鹿幽悠转头看她，夏馥的眼中似有醉意，并没有半分恐惧，显然是不知道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找到那只鬼的，所以摇了摇头只说不知。
    “你当真不知？卿二公子与小王爷这般关系，他就没向你透露一些？”夏馥一脸难以置信，自己接着说道，“听说这次是皇上为了让小王爷自己挑选王妃而特意安排的。”
    想起下午杨靖叫苦连天的样子，知道都是卿聿和苏清霜放出去的风声，等杨靖知道的时候也只能被迫和他们“同流合污”了。
    “王爷，”夏馥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坐在杨靖左边的蓝衣男子站起来朝杨靖作揖说道，“此番雅聚若无乐声未免单调，在下近日恰好从姑苏徵羽阁那里得来一张上好的杉木琴，只可惜琴艺不精一直未曾用过，正好今日在座之中也不乏精通音律之人，未免此琴蒙尘，不如诸位都来比一比琴技，若谁能拔得头筹，就以此琴相赠，王爷意下如何？”
    “有趣，准了！”
    那人说完众人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尤其是在座的贵女。
    “徵羽阁的琴可是千金难求，没想到郭公子居然能求得。”夏馥叹了一句。
    鹿幽悠不懂琴的好坏，不过对这些人来说可能琴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若能夺得第一，必定能让杨靖留下印象，说不定顺便还能得个天下第一的美誉，于在场的人而言无疑都是一个提高名声的好机会。
    琴摆好后，众人还没来得及自荐，那蓝衣公子就率先说道：“听闻卿二公子琴艺了得，可惜我一直未曾有幸耳闻，不如就由你先开始？”
    卿聿会弹古琴？鹿幽悠没听说过，又见那蓝衣公子说话时看着卿聿满脸的挑衅，心里猜测这人难道是和卿聿有什么过节？
    卿聿此时一手撑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看起来完全没有把那些挑衅当一回事。
    “卿二公子若是认为琴音单调，在下愿意以箫声相和，如何？”
    “阿聿哥哥向来少在这些方面用心，兄长你未免太强人所难了。”郭惜芸笑着说道，语气里藏着些许不满。
    夏馥在下面悄悄跟鹿幽悠解释，那蓝衣公子正是郭惜芸的兄长郭惜詹，一向喜好音律，尤擅吹箫，只是琴技平平。
    郭惜詹原本是想让卿聿出丑，哪知自己妹妹先来拆台，瞬间露出尴尬之色，却又不肯就此作罢：“是吗？我可记得当年老师对他的琴技赞不绝口，可别是咱们面子不够大，请不动他，不过我请不动也就罢了，如今王爷在上，二公子，你该不会连王爷的面子都不给吧？”这话越说里面的针对越明显。
    郭惜芸见自己的兄长还是不依不饶，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
    鹿幽悠也看向卿聿，有些担心。卿聿十六岁就离开京城，郭惜詹所谓的“赞不绝口”就算是真的，那也至少过了五六年了，这中间卿聿学的用的只怕都和琴艺无关，就算当年弹得再好也难免生疏。郭惜詹又故意要琴箫相和，明显是想在这上面压卿聿一头，让他当众出丑。
    那边卿聿感觉到她的目光，勾起唇角微微的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告诉她不用担心。
    “王爷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知道杨靖这个时候一定在旁边看戏，卿聿也不在意，站起来走到琴后坐下，简单调了几个音，琴音清脆，叹了一句“好琴”。
    接着郭惜詹也取了箫，箫声起，却是一曲梅花引，此曲原是一首箫曲，后来才改为琴曲，自然更契合箫声，不过今夜原是为了赏梅，倒也符合此情此景，谁也挑不出郭惜詹的错。
    继而琴声奏响。曲调柔中带刚，节奏明快，此刻琴箫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让人仿佛真的能够感受到梅花绽放时的生机与活力，将梅花那高雅脱俗的气韵展现的淋漓尽致，令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