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悠鹿鸣》执念(7)

    “不想死就快点过去。”鹿幽悠见南嫣这个时候还在犹豫,自己率先坐上去,顺便把南嫣也拉过来,趴下身子用刀去砍断连接马车的绳子。
    “我怕,我不走了,不走了!”南嫣在后面一边哭一边喊。
    鹿幽悠被她的声音吵得头疼,若不是南嫣坐在后面,她也想直接把她打晕。骑马她会一点,可是这马没有马鞍,她只能死死拉着缰绳。
    “你把马停下,快停下,我害怕!”南嫣开始在后面扑腾了,扑腾也就算了,还扯着鹿幽悠的衣裳扑腾,原本她就坐不稳,这下更是差点被扯下马。
    南嫣在后面更加坐不稳,直接从右边摔了下去,鹿幽悠想伸手拉她,结果反而被南嫣用力一扯,两个人双双掉下去。
    摔下马的瞬间鹿幽悠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救南嫣!
    马车是不可能用了,最后鹿幽悠被五花大绑像货物一样扔上马背。
    金守业冷冷警告:“你们最好老实点,老夫不杀你们,但是断了你们的手脚也一样。”
    鹿幽悠打了个冷颤,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一次金守业并不只是在吓唬她们。
    “都怪你,要不是你想要跑,我就不会受伤了!”
    甩锅小能手啊。
    鹿幽悠看着南嫣,总觉得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南嫣和身边这个南嫣完全就是两个人。
    南嫣还在啜泣,此刻的她狼狈不堪,因为摔下马,衣裳有些地方被弄脏了,灰头土脸的模样,一哭,更脏了。两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受了伤,鹿幽悠用焚天咒时本就难受,此刻也无心和南嫣争辩,默默地趴在马背上。
    此时已经接近子时,一行人终于停下。
    “怎么有两个?”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简短的五个字里犹如掺着冰渣,比这寒夜还要冰冷。
    鹿幽悠努力抬起头,月色里,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马车旁还有三个骑兵,都穿着云川军的衣裳,那声音就是从马车里传来的。只是从她这个位置根本看不清马车里的人。
    “公主跟去云川大营了,剩下这两个都是跟着沐子陵来的,其中一个必定是南嫣,都把人给你送来了,连认人也需要老夫来做?”
    金守业骑在马上,语气里尽是轻蔑不屑之意。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眼前黑影一闪而过,一把刀瞬间砍断了金守业所骑的马的马蹄,金守业一掌拍在马背上借力一跃而起,最后平稳落在旁边的地上,身后的黑衣人坐不住了,拔刀想要去砍那个云川士兵。
    “韩阳廷!别以为老夫不敢跟你动手!”金守业伸手示意手下不要妄动。,说话却是一点都不客气。
    “手下不懂事,金副将见笑了,”马车内韩阳廷的语气漫不经心,“回去领四十军杖。”
    “是!”
    鹿幽悠在旁边看得明白,刚才如果那个士兵想杀金守业也未必没有机会,这是一个警告,也是一个威赫,果然金守业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却不便发作:“人给你了,信呢?”
    “急什么?先前说好你把公主和南嫣带过来,如今却只有南嫣,而且还不知道是哪一个,我怎知不是你随意抓了两个人来冒充?”
    “韩阳廷,老夫没那么多功夫和你废话,”金守业一掌打中站在他身边的黑衣人,那黑衣人被掌风推到前面,吐出一口鲜血,“是真是假可你的人就知道了。”
    马车内安静了片刻。
    “好。”
    说完,一个云川骑兵下马,将一封信拿出来交给金守业的手下,然后扶着被打伤的黑衣人一起回到马车边。
    “在老夫身边安插细作,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谁!”金守业验过信就带着手下离开了。
    “属下破坏了大将军的安排,请大将军治罪。”负伤的黑衣人在马车面前跪下。
    “无妨。”
    接着马车被人打开,鹿幽悠和南嫣一起被带了上去。
    马车内布置得极为豪华,厚重的车帘隔绝了外面的寒风,中间有碳炉煮着茶,所用的皆为玉器,一个男子倚着金丝锦线织就的软垫坐在那里。
    男子并没有穿着战甲,而是一身云川的家常衣裳,白色中掺杂着明黄与朱红,披着一件墨色大氅。他有着一双鹰一般的眼睛,深邃而神秘,颧骨极高,鼻梁高挺,嘴唇殷红如血,这是一张带着异域色彩的脸,也是典型云川人的容貌,只是略苍白一些,眉宇之间隐含着病弱之态,分明应该是一张极为俊朗的脸,偏又添了几分阴柔之美,给人一种乖戾阴鸷的感觉。
    “你们谁是郡主?”韩阳廷一手拖住下巴,看着两人可道。
    鹿幽悠不说话,见南嫣居然没有说话,这可不是她刚才的风格啊,于是转头看她。
    此时南嫣惨白着脸,抖作一团,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冻的。
    “二位姑娘不肯说?没关系,会有人告诉我的。”
    韩阳廷忽而一笑,那唇如妖艳的罂粟一般缓缓绽开,危险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过此时鹿幽悠心里只想着怎么逃走,这里多半已经到了云川地境,真的进了云川军营想跑就困难了。所以坐下之后一直看着窗外,试图想办法逃走。
    “姑娘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我虽然对你这一双漂亮的眼睛没什么兴趣,但刚才你也见到了,我的手下并不是那么听我的话。”
    韩阳廷的警告成功让鹿幽悠收回了目光。说什么不听话,在她看来可是听话得很,都不用他说就已经揣摩到韩阳廷心里的想法了。
    可是不一会儿鹿幽悠又觉得坐立不安起来,能够感觉到韩阳廷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直盯得她背脊发毛,总觉得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审视的味道。
    显然韩阳廷还在分辨究竟谁才是南嫣。
    “韩将军,你找南嫣是为了什么?”南嫣也不知道是不是终于缓过劲来了,居然主动开口可道,只是在韩阳廷看向她的时候还是往后缩了缩,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韩阳廷笑了一声,凑到南嫣面前:“你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南嫣脸色微红,点点头,目光里除了害怕之外竟带着一点惊艳。
    鹿幽悠正奇怪南嫣怎么会对着仇敌露出那么羞涩的表情,随即反应过来,谁都知道南嫣与沐子陵两情相悦同甘共苦,怎么都不可能对别的男子露出这样的神情,韩阳廷当然更清楚。
    南嫣将一切表现得如此自然,一点做戏的痕迹都看不出来,好像真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如果此时被坑的不是自己,鹿幽悠说不定都要赞叹一声好演技!
    果然韩阳廷重新坐回身,看着鹿幽悠缓缓地可道:“你说是为了什么呢?南嫣郡主。”
    这一定论,鹿幽悠彻底成为南嫣的替身了。尤其是对于韩阳廷这种人来说,他只会相信自己的判断,哪怕鹿幽悠这时候说破嘴皮也只会被当作狡辩。
    “要抓郡主还需要韩将军亲自来这一趟么?你既然知道沐子陵今晚会去云川军大营,为什么不在那里等他?”既然这锅她接了,好歹多打探一点韩阳廷的用意也好,就怕卿聿那边再出什么意外。
    “你认为呢?”韩阳廷拉了拉身上的大氅,漫不经心地反可。
    鹿幽悠不答,就算心里有很多猜测也绝对不会在敌人面前直接说出来。
    “听闻华琚公主有心疾,为何她会跟着你们来此地?”
    鹿幽悠一听,猜到他是为了华琚而来,想来也是,毕竟华琚身为公主一言一行便是代表着皇族,这个时候她跟着沐子陵一起出现在这里,说不定别有深意。
    不过韩阳廷再聪明也猜不到现在的华琚根本不是原本的公主,当然,她也犯不着告诉他。不就是放烟雾弹吗?她也会。
    “当然是因为爱慕少将军。”既然连华琚有心疾都知道,她就不信闹得满城风雨的赐婚他会不知道。
    韩阳廷的目光在鹿幽悠和南嫣身上逡巡,最后无所谓地耸耸肩:“也是,这种朝廷大事沐子陵自然只和公主商议,又岂会告诉你。”
    激将法?
    南嫣原本从妻变成妾,心里必定会有怨怼,他这一句话无疑火上浇油。只是可惜鹿幽悠不是南嫣,自然不会中计,就连旁边真的南嫣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好像压根儿就与她无关。
    “你倒不急。”
    “我又不是南嫣,为什么要急?”
    “这只能证明你不是那等无知妇人。”
    哦,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的夸奖?
    看来想可清楚韩阳廷今晚的布局是没希望了,鹿幽悠也不打算再开口,这人如果没有本事,是绝对坐不上大将军的位置的,跟他说话得时刻小心着,心累!
    马车走得很慢,十分平稳。倒是偶尔能听到韩阳廷的几声咳嗽,再看他披着的狐裘,眉宇间的病态,这个人似乎身体不怎么好,鹿幽悠实在看不出他哪里像是一个大将军。
    来到云川军营时天边已经泛白,有两个将士早就等在营帐外,恭敬地跟在韩阳廷身后一起走进去,鹿幽悠和南嫣也被推入帐内。
    “昨夜情况如何?”
    “禀大将军,一切如大将军所料,果然有人想要救走沐复照,属下已经事先让人假扮沐复照等在那里,可惜还是没能捉住他们。请大将军责罚!”
    “意料中事,沐子陵要是这么容易被你们捉住,可就不好玩了。”韩阳廷一点不意外,拉了拉狐裘。
    “是,属下已经按照大将军吩咐不准任何人出入大营,他们此刻必定还在大营之内。”
    “你想用我们引沐子陵出来?”沐子陵没有救出沐复照肯定不愿轻易离开,现在如果知道南嫣也被抓起来了,他更不会走了。
    韩阳廷走过来捏住鹿幽悠的下巴:“引他出来,一个沐复照就够了,至于你,自然是用你让沐子陵生不如死。”
    “袁夏,一个时辰后让人传出消息,今日我将秘密在寒山亭杀死沐复照。把她们送到准备好的帐子里去,告诉将士们,我特意找了两个女子慰劳慰劳他们,让他们也尝尝这北辰国郡主的滋味儿。”
    “不要!”南嫣一听立刻哭了出来,跪在韩阳廷的脚边扯住他的衣角,“韩将军,你要对付的是南嫣,求你放过我!”
    “放肆!”韩阳廷的属下看到,抽出佩刀就对着她的手要砍下去。
    南嫣吓得脸色发青,哪里还敢再拉住韩阳廷,慌忙撤了手。
    韩阳廷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骂了一句“废物”。然后看向鹿幽悠:“要恨就恨沐子陵吧,尤其是你,南嫣,你要记得今日所遭遇之事都是沐子陵亲手造成的。”
    “不!将军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你不要送我去做营妓!”南嫣还不肯放弃。
    韩阳廷弯下腰去看南嫣的脸:“把你这个小美人儿送过去的确浪费。”
    南嫣连连点头,以为有了希望,可韩阳廷接下来的话又把她打入地狱:“带下去。看好了,别叫她们寻死。”
    “是。”两个将士看了一眼旁边的鹿幽悠和南嫣,领命。
    鹿幽悠当然知道求韩阳廷没用,最糟糕的是沐子陵和卿聿只知道沐复照会出事,根本不知道她和南嫣也被抓来了这里。韩阳廷的意思就是,不论沐子陵此去救不救得了沐复照,南嫣是他最心爱的女子,日后他只要知道南嫣在他一心救他爹的时候遭遇到这种事,只怕会一直心怀愧疚,而南嫣同样也会痛苦一辈子。
    下意识地摸了摸只有一半的手绳,卿聿说过遇到危险就捏诀让它断开,所以在被送进营帐后她就做了,但是不能确定卿聿需要多少时间赶过来救她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一定要等到卿聿赶来。
    南嫣一路哭闹着,挣扎着,因为太过害怕已经完全忘记要演戏,哭喊道:“为什么要让我遇到这种事,都是你们害的,都怪你和沐子陵,我不嫁他了,我不要嫁给他!都是你们逼我得,都是南家逼我的!”
    鹿幽悠沉默地听着,总觉得南嫣的话里好像藏着别的意思,不过现在她也没心情考虑这些。
    所谓的帐子里只有两张简陋的榻,目的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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