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悠鹿鸣》执念（11）

    “而且，此番大家都安然无恙，但一开始谁有把握能救回沐大将军，子陵也能全身而退呢？如果不是韩阳廷的目的是为了向沐家报仇，大将军只怕早就遭遇不测，子陵和金守业更可能会两败俱伤。
    另外，沐将军出事后我曾有意打探过在这之前皇上对沐家的态度，这半年来京中曾传出风声，皇上忌惮沐家军功，一直都有收回兵权之意。你想想，韩阳廷心机深沉，如果他没有察觉这些，又怎么会认为单凭几封伪造的书信就能除去沐家?”
    卿聿越说，鹿幽悠听得越心惊。果然是她把事情看的太简单了。
    “可是这么做他难道不担心边关会出事吗？”鹿幽悠还是不能理解，沐复照和沐子陵如果出事，万一云川打过来怎么办？这么做等于是北辰国皇帝和云川一起除掉沐家，难道他就不怕到时候云川打过来吗？
    “朝堂讲究制衡，”卿聿叹了一口气，“皇上并不是真的要把沐家赶尽杀绝，你看他如今有意放子陵来这里就知道，一旦云川军真的打来，子陵在这儿，这就是沐家戴罪立功的好机会。我想哪怕此事过后，皇上也依旧会让沐家镇守边关，只是到时候兵权在谁手中就很难说了。”
    卿聿说完，见鹿幽悠也皱着眉头，故意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朝堂之上本就没有永远的显赫富贵，不用太担心。”
    “可是皇上难道不怕沐家知道这都是他做的吗？”卿聿能想到这些，沐子陵应该也会想到，君王做到这个地步，难道不会让臣子寒心？说不定直接就逼得沐家造反？
    “我和子陵也算自幼与皇上一起长大，这件事里皇上的确用了些手段，但他不是那种完全不念旧的人，只是如今所处的位置让他不能不事事谨慎，尤其是在兵权上，这件事子陵清楚，我想沐大将军心里也很清楚迟早会有今日。沐家世代忠良，自会体谅君心，继续效忠的。”
    鹿幽悠不能理解，这不就跟自己的顶头上司挖了个坑让自己是一个道理么？难道明知道被坑了还要继续为他卖命？这沐家都是聪明人啊，要让她遇到这么个老板，一定立马走人。
    卿聿好像也没有指望鹿幽悠能理解沐家的忠心，并不打算再说下去，朝廷中人谁又不是战战兢兢，谨慎小心的呢？沐家如此，卿家亦然，他原本已经远离朝堂，如果这次不是为了沐子陵也不会牵扯其中，面对这些事他能做的实在有限，又何必自寻烦恼。
    鹿幽悠想了想也觉得脑子有些乱，直摇头感叹:“你们这些人太复杂了，真可怕。”
    卿聿好笑:“我们这些人?我可不是朝中人。”
    “可是就凭华琚一句话你就能想到这么多，还不够可怕?”
    卿聿挑眉一想，颇为认同的点点头，大方承认:“特别可怕。”
    那模样倒把鹿幽悠逗笑了。
    第二日，沐复照终于苏醒，数十个金吾卫已经搜到金守业与云川勾结的证据，与沐复照等人汇合后一起来到将军府门前，守卫立刻将人团团围住。金守业早已经下令如果沐复照或沐子陵出现，杀无赦，只是这些人都是往日沐复照的部下，沐复照声威犹在，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动手。
    “沐复照，你这个乱臣贼子还敢出现在这里，来人，给我杀了他们。”金守业得到消息赶出来，在见到沐复照等人的时候明显有些慌张，却不得不故作镇定。
    大家面面相觑，他们随沐家父子上阵杀敌，就算之前有人指沐复照投敌，大部分人心中也是不愿相信的，因此没人真的对沐家父子动手。
    华琚上前一步:“金副将有什么话不如等宣读完圣旨到了再说。”
    “圣旨，你们这群乱臣贼子，谁知道圣旨是不是伪造的？”
    华琚嗤笑一声，拿出一块令牌，这块令牌由玄铁所铸，这天下唯有皇室子弟才能佩戴，带着公主的威仪说道:“笑话，我堂堂一国公主会伪造圣旨？”
    所有人见到令牌齐齐跪下，金守业再不乐意在众人面前也只能跟着下跪。
    圣旨上写明，金吾卫已查明沐家从未做过叛国之事，一切皆是金守业与云川国勾结污蔑沐家，特命金吾卫把金守业和他的亲信全部押送回京受审。
    金吾卫上前时，金守业突然抄起手中的兵器反抗。只是他已年迈，明显不是这么多金吾卫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就落了下风，身上已经负了好些伤，只是困兽犹斗，一时之间也没有那么容易擒住他。
    金守业大喝一声，击退两个金吾卫后冲着沐复照喊道：“沐复照，你个孬种躲在后面算什么本事，有种就过来跟老子单打独斗！”
    “好！”
    沐复照身受重伤，短短几日自然没能完全恢复，如今就连走路都是由沐子陵扶着，此时却推开沐子陵，让金吾卫都退下，自己提起旁边的大刀走了过去。
    “沐将军的伤还没好，不去阻止他吗？”华琚站在一边，担忧地看着沐子陵。
    沐子陵却摇头：“金副将跟着我爹十年，我想爹也希望亲自解决这件事。”
    两人一起守卫边关十年，对彼此的武功招式自然都十分熟悉，又都受了伤，到最后，两人的刀都被击落，赤手空拳相互搏斗，沐复照身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又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衣裳。金守业看到，招招都冲着他的伤口处而去，哪知不出几招就被沐复照摸清路数，以退为进，最终，把金守业打倒在地。
    金守业吐出一口血沫子，趴在地上笑起来:“哈哈哈哈，十年前老子就因为输给了你没能坐上大将军之位，老子是打不过你。不过，这一次谁胜谁负就未必了！”说完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三把飞刀朝沐复照掷去。
    沐复照见状立刻一个侧身，却只躲过两把，第三把直刺入他的右手手臂之中，甚至还未做出什么反应，立刻就倒在地上。
    “爹！”沐子陵连忙跑上前，只见沐复照双唇发黑，明显就是中毒了，立马朝旁边部下喊道，“严大夫呢？快叫他过来！”
    那边金吾卫一看情况，立刻上前捉拿住金守业，沐子陵走过抓住他的衣襟吼道:“解药呢！快把解药交出来！”
    金守业还是在笑着:“就是死，也是你先死！哈哈哈哈！”接着无论沐子陵如何打骂，他都不肯再说一句话。
    军医赶来之后也诊断不出沐复照究竟身中什么毒，只是按照沐复照的情况来看，此毒剧毒无比，如果找不出解药只怕沐复照时日无多。
    “这暗器是韩阳廷的！”鹿幽悠仔细看了从沐复照手臂上取下来的飞刀，因为华琚之前也中过韩阳廷的暗器，是她帮忙取出来的，上面的花纹与普通飞刀不同，所以有印象，“这和上一次他用的一模一样。”
    沐子陵听到一拳打在地上，知道涂在暗器上的毒药必定也是韩阳廷给的，先是嫣儿，现在是他爹，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韩阳廷。众人正一筹莫展之际，有士兵来报，云川军大军压境，初步估计应该不少于五万兵马。
    偏偏是这种时候！
    没人知道云川军是怎样悄无声息地出现边境的。此时大将军中毒昏迷，金副将又与云川勾结，唯一能站出来主持大局的自然就是沐子陵。沐子陵一听云川军兵临城下，立刻站起身，命那士兵再探云川军具体情况，然后转身可旁边的部下：“按照往日布防，此刻驻扎在城外的兵马有三万，最近能够支援过来的兵马应该是徐参领手下的三万，不过最快也需五日，王参领，你即刻飞鸽传书让他们赶过来。三万兵马足够我们等来援兵。”
    王参领却面露难色，接着回报，因为云川军在临城频繁出没，所以金守业已经将大部分兵马调守临城，此时城外兵马只余城中驻守的一千沐家军。
    以一千抵挡五万，五十倍之差要撑足五日才能等到援兵，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大家心里也很清楚，气氛一瞬间变得沉重下来。沐子陵更是剑眉紧蹙，心中已经开始思考着应对之法。最后看向卿聿：“事态紧急，我这就让王参领修书一封，怕是要用青鹭送去了。”
    青鹭的速度不是普通信鸽能比的，如今分秒必争，能快一点是一点。
    “好，”卿聿拍了拍沐子陵的肩膀，“这里的事交给我，你去做你该做的，这几年学了多少本事，这次可要让我好好看清楚。”
    沐子陵点头，此刻他必须要出面稳定军心，提高士气:“城里的事暂时交给你和王参领，我去城外。”说完看了一眼仍旧昏迷的沐复照后，就披上斗篷拿着剑毅然带着士兵走出将军府。
    早已有人牵了马在外等候，沐子陵上马时看见华琚居然也跟着走了出来，这种时候他实在无心计较其他事，用完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外面危险，公主请回。”
    “我与你一同去，我既是公主，这时候就有责任和少将军一起守卫城里的百姓。”
    华琚的话其实有道理，若在人数上完全没有优势的时候，便只能用尽一切办法去提高士气，有她的身份在，的确可以起到鼓舞人心的作用。沐子陵却态度强硬：“回去！”说完策马扬鞭，带着士兵一同离开。
    等沐子陵赶到城墙上时，只见韩阳廷一身战甲骑着黑马立于城外，他的身后是黑压压的云川大军，声势浩大。
    沐子陵略微思忖，除去一千士兵，城内总人数也不过四五百，再加上其中还有不少老弱妇孺，年轻力壮者就更少了。这就意味着，哪怕徐参领能带着援兵在五日之内赶回来，他也要用不足一千五百的人死守住这五日。
    “沐子陵，只要你立刻束手就擒，我们云川军绝对不会为难城里的百姓。”在见到沐子陵后，骑马跟在韩阳廷身边的袁秋喊道。
    “沐家人从不投降！沐家军听令，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能让云川军攻破城门！誓死守卫城中百姓！”
    “是！”
    见沐子陵不肯降，韩阳廷也没有表现出多少失望，一挥手，战鼓齐鸣，袁秋带着大军冲了过来，一时间烽烟四起。
    沐子陵立刻指挥着弓箭手放箭，一轮轮的箭雨下来，虽然阻碍了云川军的进攻，但是难免会有漏网之鱼，已经有云川士兵架着云梯想要冲上城墙，沐子陵一面命令继续放箭，一面拔了剑与士兵一起阻止想要爬上来的云川士兵，只是敌人数量太多，一开始还能勉强不让云川军爬上城楼，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箭势渐渐变弱，越来越多的云川士兵试图往上爬。
    卿聿与王参领兵分两头，一人帮忙把所有百姓聚集到一起，临时空出几间靠近城楼的屋子，搬来药物又找来城中所有大夫，方便受伤的士兵接受医治。一人指挥着将城中储备的物资全都运往城楼。受伤的士兵源源不断的被送回来，有些只是简单包扎，只要能动的就又赶回去御敌。
    这一整日士兵的喊杀声震天，城里的人也听得心惊胆战。
    戌时过后打杀声渐渐小了，最后渐渐归于平静。
    鹿幽悠和华琚走上城墙之时已是深夜，沐子陵和卿聿还站在那里与王参领，几个校尉在城楼中商议明日的布防安排。
    见他们一时半会儿的结束不了，两人便先帮忙把吃食分给了守夜的士兵，然后一起坐在城楼边的石阶上，又等了一阵他们才结束，王参领和几个校尉向华琚行了礼后就离开了。沐子陵和卿聿正要离开时，就见两人走进来。
    “你们怎么来了？”沐子陵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态，沾了好些血污。
    两人扬了扬手里得篮子：“来送吃的。”城里的粮草储备充裕，大家奋战了一整日几乎没能好好吃点东西，边关气候恶劣，这种时候哪怕是喝上一口热汤都是好的。
    因为华琚之前告诉鹿幽悠有话想要单独和沐子陵说，所以率先拉开卿聿往外面走去：“我们去外面吃！你们有话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