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悠鹿鸣》诅咒（10）

    石灏又煞有其事地转过身朝着那个青铜鸾鸟像拜了三下，禀明会亲自带尘小土去鸾鸟殿。结果话一说完，那些虫竟然像是能听懂一样，全都飞向天空，渐渐散去，不一会儿村子里再见不到一只虫子。
    “虫已经散去，这是鸾鸟神同意了我的做法，大家放心，有鸾鸟神庇佑，诅咒是不会应验的。”
    石氏的人看到这个情景后都啧啧称奇，对石灏的话更加深信不疑，全都跟着石灏一起在鸾鸟像前磕头跪拜。
    这又冒出来个鸾鸟殿?鹿幽悠挺佩服石灏这张口就来胡诌的本事，不去当说书先生都可惜了。不过更可笑的是这些村民，这话明明漏洞百出，偏偏所有人都深信不疑。鹿幽悠看着他们如此虔诚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石淼起身时正好看到，这在她眼里等于是对鸾鸟神不敬，于是大声质问。
    “你们不是说图腾消失就是不受鸾鸟神保护吗？怎么现在又变成鸾鸟神要惩罚人了？那么杀人的究竟是诅咒呢，还是鸾鸟神呢？”
    这话说完，石灏脸一黑，走到鹿幽悠面前，石灏身形高大，低头俯视着她时，目光里带着明显的威胁，像是在警告她如果再乱说话，他不介意杀人，不过很快就被卿聿挡住了。石灏虽然比卿聿年长，可是真当他对上卿聿之时，气势上却无端低了几分，从当初在万花茶里面下蛊失败时他就知道卿聿这个人绝不简单，如果不是舍不得尘小土的力量，他也不想直接与他对上。
    不过现在，尘小土在他的手里，整个石氏都是他的帮手，他就不信这个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实在犯不着在这里和他较量什么气势输赢，于是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说道：“我原本让两位待在神祠是念你们的图腾还在，鸾鸟神素来仁慈，自然不想让诅咒累及无辜，哪怕你们与石氏毫无瓜葛，也能得到鸾鸟神的庇佑，哪知我们处处包容，你们却包庇心术不正之人，如今还对鸾鸟神出言不敬，犯了我族大忌，还巧言令色妄图动摇我们对鸾鸟神的虔诚之心，那就只能得罪了。”
    鹿幽悠暗暗佩服，这人不该去说书，该去做演说家的。
    这么一说，既凸显了鸾鸟神和石氏的仁慈，又体现出鹿幽悠的不知好歹，还煽动了村民们的情绪。这样就算有的人真的因为她的话而疑惑，但一听这话，也只会当做是她心怀不轨了。
    接着，两人被暂时关在石溪烧了一小半的破屋子里，石灏迫不及待地要送尘小土去封魂阵，所以之说等他回来之后再考虑如何处置他们。
    屋子里呼呼地漏着风，有两个村民负责看守门口。
    “唔唔……”鹿幽悠等人走了就冲卿聿使眼色，卿聿拿出一张符纸就把绑住手的绳子给烧断了。他的法术虽不能用，但符纸上的灵力还在，一样能使用，只是与鹿幽悠用时一样，没有那么大的威力。
    拿掉堵住鹿幽悠嘴巴的白布，鹿幽悠长出了一口气，显然是憋坏了。
    卿聿见她揉了揉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皮这一下你很开心?偏要吃这苦头。”明知道她说什么都没有用，偏就要说。
    鹿幽悠立马反驳:“我开心啊。”话音落，头被敲了一下。
    接着两人打晕看守的人一起溜了出去。
    一群人站在村口，知道石灏要送尘小土去鸾鸟殿，村民们都跟到这儿送他。
    “巫医大人，这么晚了，不然让我们陪你一起去鸾鸟殿吧！我们保证不捣乱！”以石淼为首的几个年纪小一些的凑到石灏身边说道。
    “胡闹！鸾鸟殿自古只有族长和巫医大人能进去，你们跟去添什么乱！”荷阿姐斥责他们。显然她在村子里的地位也不低，这么说完，石淼几个果然不敢再提。
    石灏压了压手:“大家放心，我只是送这人去接受惩罚，不会有事的。”说完牵着马就走出村。
    鹿幽悠和卿聿立刻从旁边的树丛里跟在石灏后面，幸好山路崎岖，石灏走的速度不快，又拿着火把，在夜里格外醒目，两人即使远远地跟着也不至于跟丢。
    令鹿幽悠意外的是，最后他们居然来到了整件事最开始的地方——知返林。
    其实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这里有那么多蛊虫，又是一年前才出现的，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封魂阵必定就在这里面。不过知返林那么大，具体在什么地方还是只能跟着石灏才能找到。
    此时树林里全是蛊虫，石灏丝毫没有犹豫就牵着马带着尘小土往里走去，所经之处，蛊虫没有丝毫反应，好像把他当做同类一样。
    鹿幽悠正要跟上去，却又停下来拉住卿聿，卿聿此时的脸色也有些凝重。
    “给我看你的手。”
    卿聿没动，鹿幽悠就自己拉开他的袖子，果然，图腾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你不能进去。”这是陈述句。
    她之前就觉得忽略了什么，如今看到这些虫子之后立刻意识到，卿聿的确没有中蛊，可是他手腕上的图腾一旦消失，只要靠近那些飞虫，他的力量就会被飞虫吸收，到时候一样会因为灵力枯竭而亡。这种情况卿聿一开始不可能没有想到，只是他故意把话题引开了，所以她才没有想到这一点。
    现在卿聿的手腕上已经没有图腾，他只要进去就等同于送死。
    卿聿当然也知道，可是如果不跟过去，他们就没办法知道石灏布阵的地方，这些虫子一直都在这里，今夜如果不进去，白白浪费了找到封魂阵的机会不说，以后为了破阵也势必得走这一遭。
    眼看着前面就快要看不见石灏的背影了，再不跟过去真的会跟丢。没时间再想别的办法了！鹿幽悠直接做了决定：“所以我去。”
    她的图腾还在，这些虫子不会对她做什么，目前也只有她能跟进去。
    话说完她就打算往里走，却被卿聿拉住，以为是想阻止她，正打算说别担心，卿聿却只是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叠符纸递给她，然后是几颗之前他曾用来照明的珠子。
    “我会想办法进去。你只要跟在他后面就好，你记住别现身，等我来！”卿聿说完之后还是不放心，又再强调，“尘小土是石妖不会有危险，不论发生什么你都别出手，记得保护好自己！万事等我来再说！”
    “好！我会在路上留下记号的。”鹿幽悠双手都快拿不下了，一边往袖子里塞一边跟过去。
    跟着石灏往密林深处走去，两边树叶繁茂，走了几步，鹿幽悠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听见“咔擦”一声，低头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具人的尸体，那尸体就像是被吸干了一样，面容扭曲，形同枯木，她刚才不小心踢到时，其中的一只手臂直接就断开朝前滚了两下停住了。
    这应该是那些误入知返林的人，因为力量被飞虫吸走死在这里。鹿幽悠看得心惊胆战，虽然之前也不是没有见到过尸体，但这偌大的知返林里除了她就是那些把人变成这样的虫子，四处都是漆黑一片，再加上夜风吹过树林的簌簌声，难免觉得毛骨悚然，咽了咽口水，不敢再仔细去看脚边，继续跟着火光往前走去。
    越往里走，虫子越少，脚边的地上倒是多了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还未孵化的虫卵，再往前一点出现了一个小斜坡，四周已经看不见虫子，走到顶部，就见石灏拉着马停下来，鹿幽悠连忙悄悄地躲在一棵大树后看过去，石灏面前居然是一口用石头堆砌的井。
    说好的鸾鸟殿，怎么变成了一口废井？
    石灏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伸出手一点一点地抚摸着那口井的边缘，嘴里轻轻说出两个字。
    井里忽然有了一点响动。
    “阿秀你看，我带来了新的养料给你，这次的养料你一定会很喜欢，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天就能让鸾鸟印记消失的人，而且连我的蛊虫都无法吸食他的力量，这么好的养料一定能让你快些醒过来陪我，那些碍事的人，李字笙，石禾他们都不在了，已经没有人会介入你我之间了，对不对？阿秀，我好想你。
    你当初怎么就是不听我的话呢？你要和李字笙成亲，要生下石禾，我都由着你去了，玩够了，你却又不肯回到我身边，我不是已经给了你回到我身边的借口了吗？偏偏你不肯认错，你说，你要是乖一点，我最后又何须放野兽去咬死他们？”
    说这些话时，石灏的语气变得温柔和缓，听上去犹如情人间的低喃，可说的话却又透着偏执而病态的疯狂。
    虽然卿聿早就推断出封魂阵要封住的是石秀的魂魄，但石灏的话还是让鹿幽悠有些惊讶，原来石灏一直都深爱着石秀，只是他隐藏着自己的感情，并且当初发生在石秀和李字笙身上的事情居然都是他的阴谋。
    尤其是最后石灏话里话外还把他的所作所为都归结于石秀不肯听话上，鹿幽悠只觉得不寒而栗，这个人根本没有把人命当一回事，被这样的人喜欢，石秀还真是挺悲惨的，夫君和孩子被害死了不说，连她死后的灵魂都不肯放过。
    那边石灏已经把尘小土拖下马，带到井边看起来是打算把他扔下去。
    眼看着尘小土就要掉下去，就在那一瞬间，身体已经先于脑子做出反应，鹿幽悠直接冲到井口双手抓住尘小土把他给拉了回来。
    石灏没有料到会突然杀出个人来，被鹿幽悠这么猛地一撞，身形一晃，松开了抓着尘小土的手，转而扶住井边才没有跌进井里。
    既然已经确定了这里就是封魂阵所在，鹿幽悠原本是打算抱着尘小土逃走的，可是别看他是个瘦弱少年，重量可一点儿不轻，把尘小土拉到跟前后，她却根本扶不稳他，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鹿幽悠也顾不得疼，起身背着尘小土就想往山坡下跑。
    “站住！”石灏的速度当然比要背着尘小土的她来得快，一伸手就拽住了尘小土的衣裳。鹿幽悠也被拉得一顿，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转身就对他扔过去，黑夜里突然出现一小团火朝石灏飞去，谁知石灏像是根本看不到一样，居然不闪不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气，一口气就把尘小土拖回去。
    像石灏这样偏执疯狂的人是不能用常人的行为来判断的，他要留住石秀就可以杀了李字笙和石禾，要封魂就不惜牺牲整个石氏，如今为了拿到尘小土的力量，他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火烧伤。
    为了不让尘小土被拉走，鹿幽悠死死地抱着尘小土的手臂，石灏的力气自然不是她能比的，结果没能带着人继续逃不说，连她都被拉着一起往回退了两步，眼看着尘小土就要被拖走了，鹿幽悠不得不改为用双手拽住尘小土的右手不放，结果是两人一点一点被重新拖回了井边。
    石灏的目的是把尘小土丢下井，所以他根本不在乎鹿幽悠会怎样，一把将尘小土整个人举起来想要摔进井里。
    眼看着尘小土半个身子都要掉下去，鹿幽悠一只手拽着尘小土，另一只手改为去拉住石灏的手臂，可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一咬牙，干脆直接咬了下去，这一口用了十足的力，立刻就尝到了血腥味，石灏吃痛之后果然稍稍松开了手，却是对着鹿幽悠一脚踢了过来，正中她的腹部。
    被踢倒在地的同时，总算把尘小土抢了回来。鹿幽悠勉强爬起身，带着尘小土转身想逃，瞳孔突然放大，惊讶地看着前方，目光却没有停在石灏身上，而是他背后得那口井，在同一时刻，有许多树藤从井口伸出来，如蛇般飞快地缠了上来，她甚至还来不及迈开腿，自己和尘小土的腰都被树藤缠住，收紧，下一刻两个人就一起被拽进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