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零一》第142章 释然（2）

    再次来到那个街道，漫天的飞雪不见了踪影，就连地面上的那些积累也都像突然蒸发了一样，这是吕也第二次来到这里，同样是夜晚，同样是间隔有序的路灯，这处明着，那处暗着，轮回交替着。www.shuyaya.cc那个夜晚真的很凄美，心境凄静着，昂起头，漫天的朵朵银白绽放飞舞着；昂起头，不见日月与星辰的点缀；昂起头，这个世界只剩下吕也孤零一人。
    那晚的自己是孤独的吧，不敢前进但又不能停下脚步，那晚的自己无助着，之后的那几天也是，梦里的暗浇灌在吕也的心上，蒙住了他的双眼，路灯微亮，心头微凉，蓦然睁开双眼，又想回去，梦里迷茫，可现实更让他摸不到边际。
    这晚，他又回来了，再一次来到了这个梦境，再一次踏上了那晚走过的路，那次留下的脚印不见了，被大雪覆盖，随阳光蒸发，它们飞到了天上，渗进了土里，消失的一干二净。
    月色笼罩着这条街道，灯光与月光的交融使这夜晚灵动起来，间间断断的光暗交替一下子荡漾开来，灯光的明亮搭配了月光的温柔，它们镶嵌在了缺乏亮泽的地方，说它像雪？不像，它是暖色调，说它像霞？不像，它是稀薄样。
    依旧是一个人，行走在这条无尽的道路上，但孤独感却被他甩到脑后，此时此刻的前方不是陌途，而是归途吧。脚步轻盈的行走着，踏着脚下的月光，脚印被身后落下的余晖填满，一处一片，一片一面。
    周末还是这样的周末，就算不去老师家里补习，吕也吕行的时间也没有闲下来，当然除了在床上睡眠的时间。
    也正是这段时间，老妈忙的不可开交起来。
    小姨婆出事了，这事来的太突然，母亲接到电话时直问了三句“怎么可能？”。
    小姨婆得了胃癌，那时候，只要一听到“癌症”这个词，是个人的反应都是措手不及的。完了完了，九死一生了，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这对一个家庭来讲确实是个重打击，况且这时候小姨婆才是四十几岁的年纪，女儿没有嫁人，儿子还没结婚。
    电话是奶奶打过来的，就算不开免提，两个孩子也能听的出来。
    看着母亲那张布满愁容的脸庞，吕也吕行的难受又加深了一个程度。
    “怎么了？”吕也担心的问着，尽管他是明知故问的。
    母亲手里的电话沉默了，可她心里的难受依旧是一层接着一层，吕也跟吕行当然体会不了。
    “没怎么。”母亲揣着这个事实，不想影响到孩子们。
    “小姨婆怎么了？”吕也看着母亲，目不转睛地看着。
    “怎么了？”吕行也凑了上来。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母亲的这句话不是恼骚，也不是给孩子们的回答，它就是内心的伤感，痛惜。
    兄弟俩是跟着母亲去探病的，有点畏缩的躲在母亲身后，他俩是害怕的，害怕医院里的气氛，害怕闻到药水的味道，害怕直观生离死别……
    从小区到姜堰人民医院不算远，也就两公里左右，一次两次去当然不会在意，可去多了就觉得味道变了。
    因为这件事，小姨婆家里炸开了锅，子女亲戚也都操碎了心思，兄弟俩还记得病房里站满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病房外还有，好多好多，他们都是来探病的，有的穿着光鲜亮丽，也有的朴实巴交，有的腰缠万贯，还有的家境平平，有的人当官，有些人种地，有的人话多，有的人寡言。在吕也跟吕行眼里，母亲的存在根本就不起眼。
    担心都是真的，塞下的钱也是真的，可真正做到陪伴的人又有几个？
    吕也看到那些人的愁眉苦脸，但怎么都没有母亲的真切，他们来过了就走了，不见了，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他们塞下的钱多的不知可以多少根鹅毛，这样的情意是否就能堪比泰山的重量？
    小姨婆住院后的那些日子里，车库里经常可以闻到医院里的味道，那是母亲带回来的，没错，这味道让孩子们难受，不是身体，而是心里。
    老妈真的很辛苦，天天都往医院跑，没错，不是经常，也不是三天两头，是天天！她就跟个护工一样，照顾着小姨婆的饮食起居，花费的时间、消耗的精力都比在自己亲生骨肉上来的多。
    老妈好傻，怎么可以这么傻。
    吕也是这么想的，吕行也是的吧。
    凭什么啊？你以为你谁啊？你是她生的嘛？你有必要这样嘛？为什么啊？
    好多的疑问憋在心里，太多的不满压抑在身上，吕也吕行问不出来，因为他们知道母亲听了会生气，会觉得难过。
    讨厌周末大概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吧，周五的晚上，母亲就会带着他们去医院探望小姨婆，当然，这对吕也吕行来说是探望，可对母亲来说却成了家常便饭。
    有过几次拒绝，母亲也有过几次强求，与其说不想去医院，倒不如讲不想看到母亲那被透支了的善良。
    “我不去！”
    “我也不去！”
    “听话！”
    “不听！”
    “不听！”
    ……
    对话的结果跟现实是截然相反的，当母亲讲完，背影转向他俩时，吕也吕行的小脾气就会在不知不觉见没了踪影，他们还是会去，一个坐在鞍座前，一个坐在母亲身后，三个人来来回回反反反复复。
    也许在吕也吕行看不到的地方，对小姨婆好的不仅仅是母亲一个人，母亲也没有必要这么的辛苦，也许吧。
    四点起床煮粥，那是为小姨婆准备的，上午会去菜市场买菜，黄鳝、排骨……那也是为小姨婆准备的，十一点从车库出发，十一点半来到病房，静静地等待着小姨婆用完餐，晚上六点，母亲又要去那里，这样的重复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星期两星期，而是直到吕也吕行中考结束。
    那时候，吕也吕行最开心也是最难过的就是感受到母亲那日渐娴熟的厨艺，她学会了很多菜，其中大部分是以汤水为主，待在高压锅里一整天的排骨汤，这一点都不夸张，一点点剁碎的牛肉配上香菇丝做成的牛肉羹，乳白色诱人的唐氏鲫鱼汤……这些最最普通的菜系在母亲手上得到了重生。也许吧，也许除了母亲外，还有其他的人这般善良，可刻在吕也吕行眼里的就只有母亲一个人。
    有人说这是亲情，亲戚之间的，不可舍弃的，我呸！
    有人说这是责任，晚辈对长辈的，不可忽视的，我呸！
    有人说这是自愿，要怪就怪母亲自己多情忘我，我呸！
    有人说这是报答，小姨婆照顾过坐月子时的母亲，我呸！
    其实老妈不傻，她一点都不傻，她的温柔、她的善良、她的认真、她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丽。后来的后来，吕也吕行还是会抱怨这件事，但她总能一笑带过，感觉好神气似的，就像个聪明的傻瓜。